前注:猪刚鬣,法号悟能,唐僧二徒弟,会三十六天罡变化,持上宝沁金耙,前世为掌管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威风凛凛一时无二的大元帅,为何竟会堕落成贪吃嗜睡嬉皮笑脸的猪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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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戒皈依
此后,我似乎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就算我再修炼一万年,还是打不过二郎神,我就像他手里的玩具,不高兴了就找我取乐,随便捏几下,做成球,圆滚滚的踢出去,滚到哪算哪。在滚来滚去的过程中,我还动不得嘴,只能在心里咒骂。
生活变成了一摊烂泥,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唯有吃喝睡觉,把全身的精力和思绪都浪费在不需要感情调动的身体刺激中,至于脸,也就常用猪脸了,看着鼻孔里扎着稀疏的猪毛,像扇贝一样的大耳,还有那不太齐整的像碎石块一样的牙齿,我突然觉得很踏实,人脸是天蓬的脸,猪脸才是我猪刚鬣的脸,人脸背负着前世的孽债,是我欠五公主的,欠卷帘的,欠海龟的,欠玉兔的,我背负了太多,不愿再睹“脸”伤情,看着猪脸,我才会麻痹自己,以一个猪妖的身份安心吃喝玩乐没日没夜的睡死过去,只有猪刚鬣才能给我以堕落的理由,猪刚鬣从来只是被别人背叛,被生我之猪,被高翠兰和她爹背叛,所以我宁愿就此堕落也不想再挣扎在前世痛苦的记忆中,背负太多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止是痛苦可以形容的。
晨,我会在高家庄木楼的房顶上醒来,为高翠兰准备早餐,然后飞去三山五岳找些好吃的鱼虾野兽,用温火烧烤,再涂上云栈洞外枫树林里找的蜂蜜,烤到皮肉发黄发脆快烧焦的时候,就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放在一块曾用来杀猪的案板上,撒开了吃,吃剩的晒成肉干,存放在高翠兰屋里的一个宋瓷坛子里,坛子上绘着一片银河,银河上悬着明月。
午,在云栈洞外种花养草,我用耙子在洞里刨了一个大坑,引山泉而入,种了一池荷花,洞里还养了一只小白兔,后来被一条黄皮肤的闪着粼光的蛇吞掉后,就再无养兔的打算了。荷花到了夏天见不到阳光,长得并不好,也就随它了,偶尔能开一两只,我会高兴两天。至于草,我在四处采了很多蒲公英种子,在枫树林里中了满地的蒲公英,等到秋风乍起,在烧地通红的颜色中偶尔飘出那么几团稀疏的白雾,分外优美,有时我会化身为一朵蓝色蒲公英在众蒲公英中扎眼的起舞;有时也会变成一颗黑色的枫树,故意惹其他枫树嫌弃,享受一下不一样的感觉。
晚,回到木楼,送饭,再和高翠兰说几句话,当然,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绣一只手帕,不张嘴,似乎也听不见我的自言自语,等太阳湮没在青山里,我就出门上屋顶,发呆。大概每隔一周,出门后我会遇到一个蹩脚的道士或是骗钱的和尚,说是高员外派来降服我这妖孽的!我这妖孽岂是那么容易被降服的,我随便念个咒语,身子就能变成福陵山般大小,那些道士和尚就连滚带爬的吓跑了。
夜深人静,高翠兰也睡着了,我头枕九齿钉耙,右手食指比着天上的星星,勾回去,压在拇指后,再用力弹出去,那颗星星就笔直的坠落,变成了没有弧度的流星,我不知道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但我想,我这么肆无忌惮的把星星一颗颗的弹落,是不会被发现的,就算发现又能如何,一旦有缘人来,皈依佛门,过去的一些恩怨都将归零,天宫也无可奈何。
大概吓跑了十几个道士后的一个晚上,我用手绢包了三十几片上午刚烤熟的牛肉蜜汁干,带给高翠兰。高翠兰一手拿过去,吃的很急,我第一次看她吃的那么开心,我竟傻到以为她是因为我才笑的,等到她变成了一张猴子脸,我才明白,眼前的这个猴子定是高员外请来降我的,看他那变化手段,想必法术不低,我得小心应对,我飞出去换个场地和他缠斗,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我怕毁了木楼的陈设。
飞到云栈洞附近,打斗数回合,不敌,败下来,随后他以长官司令的身份审判我,被他捉了我就认了,反正此生无意义,有缘人终会来,死在他手里也算早死早超生,来世还是做猪吧,死在杀猪案上,痛快!
他说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想起来了,昔日在银河岸边我和他打过一个照面,但并无深交。他问我是何方妖孽?
我本是掌管十万天兵的天蓬元帅!
他一脸坏笑的说:
原来那就是那个轻薄嫦娥的元帅啊,你这般相貌,怪不得嫦娥不舍得让你轻薄!
看他那不正经样我也懒得争辩,我说: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擒我?
我师父路经此地,受托于高员外帮忙除妖,我又爱多管闲事,一日不耍棒子就痒痒,所以特地到此来耍耍!
你师父可是观音菩萨指派的取经人?
正是正是!
后来,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因为第二天清晨我就拜了孙悟空为师兄,他师父就是菩萨跟我说的“有缘人”,我头上仅剩的几根荒芜的猪毛就被唐僧师父给剃了,还给我取了一个法名叫悟能,跟我前一世的爹一样取个有歧义的名字——无能,老实说我不喜欢,但那又怎样,孙悟空聪明绝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又让师父帮我取一个俗名,师父看我肥头大耳,生前还杀人娶妻、好吃酒肉,便取了一个“八戒”,要我“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我虚心受戒,虔诚三拜,从此做了佛门弟子。
高员外看我此后不再有骚扰他女儿的能力,便咧着嘴跟师父和大师兄说,感谢两位高僧,你们有什么所求,我都尽量满足。
师父和师兄拒绝。
高员外又低声问我,说悟能师父,您有什么要,要求啊?
我看着高员外身后的高翠兰,说:
爹,最后叫你一次爹,软禁翠兰是我不对,此后我西去万里,再不叨扰,此刻,我有三个愿望,盼爹满足!
师父看着我,冷冰冰的表情,似乎对我提要求不满意。
师兄则饶有兴致的凑过来问我,呆子,你想要什么愿望?
高员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声音颤抖地说:你,你想要什么愿望?而高翠兰也面露忧色,手握丝帕,手心都捏出了汗。
我哈哈大笑,痛快地说:
高员外,第一,那座木楼请不要拆毁,也不要留作他用,就那样放着,可好?
高员外一听,忙说:好好好。
第二,请再送我一身行头,我这衣服沾满了血腥、酒肉和情欲,此后我就要常伴青灯古佛了,我不愿再穿它!
好好好!
第三,翠兰。
啊?她惊讶地抬起了头,看着我,我也温柔地看着她,说:
翠兰,我能看看你绣了几个月的手帕嘛?
她把手帕递了过来,我接过去一看:荒无人烟的静谧银河上悬着一轮明月,月有阴影,像是嫦娥在轻舞,月下有一座村庄,其中有一个木屋,木屋里是一对蜡烛映衬下的男女背影,他俩相对而坐,像极了天蓬与嫦娥,也像卷帘与公主,更有点神似猪刚鬣和卯二姐,但我最后看到了那个男影的鞋子,是那种家丁穿的干草编成的草鞋,我不知道我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竟能在一块小小的手帕上看清楚里面一寸长的人物的鞋子是丝绸的还是草履的。
我把手帕还给高翠兰,跟着已踏出门的师父和师兄走了出去,出了高家庄,从此,猪刚鬣就被人忘了,他们能记住的,只是那个贪吃懒做爱睡觉的猪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