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多木棉。于学校门前,公园里,牌坊两侧,人们总可观看到苍梧的木棉。
小学四年级,她转校。就读的小学门前左前方,刚好立着一棵木棉,树身需四五个小学生方可环抱。她第一次遇见如此伟岸的大乔木,时至春日,木棉一树的橙红,更让她惊叹不已。
那时,遇见的还有他。
她告知奶奶遇学校有一树木棉花,奶奶微晗首,告知她木棉是好物,花晒干可入药,有清热、利湿解毒之功效。闻此,她也想着纳数朵木棉花入袋中。
下课后,她兴冲冲地跑到木棉树下,风过,目光所及,一朵红艳的木棉花款款的盘旋而下。她一个箭步,奔向即将落地的红棉,不料砰的撞上了一个人,是一个从另一头奔至的男生。
她算是扑了个空,木棉花已经稳稳当当的捻在他手中了。她揉着被撞得生痛的前额和脸颊,而他竟格格地笑出了声。她有点气不过,扭头就走,他在后面追着喊,给你就好了,别这么小气。她继续走着,只是脚步缓了些,他快步冲至她跟前,把木棉花塞给她。
一朵木棉花,开启了她和他小学时期纯粹的友谊。她在四年一班,他在四年二班。
风将最后一朵木棉花吹下,时节已为夏至。如常地,他把这朵花孝敬了她。初夏的木棉,已经是绿叶成荫,她和他倚在大树身畔,只觉和风送暖,大树底下好乘凉。
初中的学校没木棉,长长的斜坡只是种着修剪得整齐划一的假连翘。她和他偶尔会一前一后的走在斜坡上,走得是又热又吃力,以至她根本不想追上去打个招呼。
或许她不知晓,她心中已经生了一些情愫,或许她知晓却故意压抑着,所以,熟悉她的同学觉得她变得了,说不清,像清高了不少。她想从他那里找出相似的蛛丝马迹,可只是徒劳。他总是一脸平和,且愈发俊俏,至使她不敢多察看。
高中她和他上了不同的学校,彼此几乎没有联系。他们之间的情宜有如入秋的木棉,枝叶萧瑟于凉风中。
又是春回大地的时节,学校背后的半山腰上,几树魁梧木棉映入她眼帘。原来这里也有木棉,大片的木棉花,簇在枝头,红红火火得令人恍惚,也令她恍惚地忆记起他。
时光荏苒,她已经踏入大学。大学校园的春色,紫荆花抢了九分,唯独不见一株木棉,对此,她略觉不足。值得庆幸的是,烂漫春日里,她浪荡街头,途径一处牌坊,惊见五株伟岸的高大乔木,撑着一树红花。是她熟悉又钟爱的木棉花,又见木棉。
毕业,她留在了这个城市。她喜欢这个城市,习惯了闲暇时去牌坊转悠,形单影只地,坐在木棉树下放空思绪。
无意间她被拉入了一个微信群,里面成员全是小学的同学。很快,群里就组织聚会,她不想参加,又怕被人再次灌上清高之名。最终她还是参加,她没有清高,只是习惯性的独立且爱独处罢了。
聚会约在牌坊下,她早早就到达,以显重视。时下正值春天,天气出奇的宜人,春风也爽朗,一扫聚拢了几天的雾霾,明媚阳光下,木棉花一簇又一簇地盛放着,红得分外妖娆。
一朵木棉随风缓缓盘旋,落置她脚下。她捡起木棉花,坐在台阶上把玩,打发着寂寥。
不出所料,你还是那么爱木棉花,这次我不跟你抢。她抬起头,追随着声音,是他,一张依旧熟悉的脸庞。他还是如她记忆中的文质彬彬,阳光四溢。他竟也在这个城市,她心中有些暗喜。
聚会结束后,同城的她和他,联系多了。就在那个夏日,木棉树一片葱茏,她和他漫步在树荫下,不经意的,她手指碰触到他的手心,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她和他顺理成章的恋爱。
恋爱里,她自然地为他改变着自己的脾性,努力地融入他的社交圈,尝试着为他做出各种家常菜。对此,他虽不会无视,却吝于称赞她,她有点却拿不准,这就是恋爱中该有的的态度吗?
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响,她就也就放任自流,任自己变回平日里的模式。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有时候她会想这到底是不是爱情,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相互间取暖。
她生日就快到,她和他叨叨的说着,暗示她喜欢一款口红。他说着你喜欢我给你买回来,她满心欢喜。然而生日当天,他忘却了。他对她是有多么的不上心,她的生日,他竟忘得一干二净。他看她神色不对,才惊醒,出门,捧回一簇红玫瑰给她。
第二天,她为自己买了那支心仪的唇膏。晚上,她坐在梳妆台前,轻柔的涂抹着嘴唇,自觉满意后,故意走到他面前,仰着脸望着他,轻启朱唇。他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继而转身离开她,继续接电话。
她将小小的埋怨放在心中,毕竟他是为了工作。
下班回来,微凉的秋雨打湿她的衣服。她连随冲进浴室,淋浴。完毕时,发现忘带浴巾了。她大声的唤着他,让他帮忙带来浴巾,他只是嗯嗯的回答着,却也不见人到来。不巧燃气竟然不足,花洒头喷出的水由热转温,最后成了冷水。
被冷水一淋,她顾不得再叫唤他,缩瑟着身子,和着湿衣,踢踢沓沓的跑回房中。
她看到他依旧自顾自地打游戏,便一手抢过鼠标,将它重重的摔在地下。他一惊,忙站了起来,她也不看他脸上的神色,匆匆地将推他置门口。迅速锁门,利索地穿衣,拿好包包,她丝毫不理会门边的他,摔门而去。
她去了朋友家借宿,她不说,朋友不问。
她照常上班,下班时去牌坊坐着。深秋里,木棉花早消,此刻风正潇潇,叶也潇潇。一阵秋风扫过,树枝上本就落索的黄叶,漫天的飞扬来,飘落地上。阵阵冷意随着秋风侵袭着她,她站起,往住处走。
她归来时,他拿出口红,走向她,谄媚的笑着。她从包里掏出口红,同一个牌子的口红,不语,在他眼前摇晃了几下。他讪讪的笑着,将口红放回他的提包里。
公司里新来了一个程序员,性格乖张的男子,一部分人对他颇有微词。而她,不知为何,却对他颇有好感,还跟人说这新人斯斯文文的,感觉不错。或者新人得知他对她的好感,工作上总与她方便,平日里也是相谈甚欢。
新人对待她很是殷勤,与她在一起工作时总不忘热辣辣的看她几眼。反正也合她眼缘,她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暧昧,尽管内心时不时的鄙夷自己,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一群爱玩的同事相约K歌,新人热情地邀她,她也想放肆的玩一会,向平静的心湖内投上一颗小石子,起几阵涟漪。
她只爱唱,不饮酒,其他人都喝不少。散场后,她帮新人打了一辆车,自己也顺道,就上了车。快到住处时,她发现忘带钥匙,致电给他,让他一会开门给她。
到达,她下车,怎料新人也跟随她下车,一把拉住她,往她肩上靠,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向她哭诉着对她的爱意,任她怎出力也推不开。后来还任性的拥抱了她,磨蹭了颇久才放手,回去。
当时她的心突突的跳着,担心会被他在窗边看个正着。可转念一想,看见了不正好吗,且看他会有怎么一个表现。
她回到门前,刚好门开。进房,她刻意观看了窗户,窗没关,布帘是掀开了的。她把视线专注在他脸上,他脸上只是波澜不惊,这下,她真的不知他有否看到楼下发生的那一幕。
一个月后,他被外派,大概要离开一年半载。她默默不语,她知道她的一指蔻丹,甚至是十指,都无法扭转他心中的定夺。
她不露声色地跟他说,他不在身边的期间,她可以有玩得来的异性朋友吗,他微笑着说没问题,仿佛毋容置疑的认为,她根本离不开他。她说到了新人对她有意这事,他说其实楼下那一幕他有看到,也没什么,她依旧是属于他,她只能选择他。
他神色自若地说着,仿佛她就是依附高大木棉的藤蔓,无需手到,自擒来。
所以你根本就不屑责备我是吧?你肯定我不会逃离,只能依附你。她冷冷的问他,目光如炬。他不言语。
原来他是如此看待她的爱情,她怎么就摞得如此卑微。
当晚他离开后,她去KTV高歌,她点了《盛夏的果实》。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爱情的香气……”
木棉花也是有果实的,清风一过,就能让棉絮带着它飘浮,落地,那么的无足轻重,鲜人驻足留意。
冬夜里,牌坊,木棉成了秃杈寒树。她坐在阶梯,发了个信息给他:珍惜身边的人,珍惜身边的幸福,木棉寄语。
不久,她辞职。去往一个有木棉的城市,或者没木棉,都无所谓了,她活成一棵高大的木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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