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红楼梦》第五回宝玉在幻境听到“开辟鸿蒙……”的曲子,警幻命小丫鬟取了《红楼梦》的原稿,宝玉一面听,一面翻看,其中有一曲[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红楼梦的中心人物薛宝钗,就是这样出场的。无疑,曹雪芹是欣赏钦佩薛宝钗的。她是儒家理想,是君子,是完美的代表。只是我们都知道,完美在这个本就残缺的世界上,总是显得有些虚假。这些都表现在薛宝钗的人物形象上,历溯着儒家理想人格的悲剧。
薛宝钗在红楼梦中(儒家在历史上)扮演了怎样的主角?
在世俗的眼光中,薛宝钗如愿以偿,荣登了宝二奶奶的位置。然而,众所周知,薛宝钗虽收获了表面光鲜的婚姻,却没有得到婚姻的精髓。同样,儒家在中国古代文化中,也确实获得了第一大学派的宝座。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儒家就在中国历史上扮演了主角,却在历史中,处处遭到贬斥和排挤,甚至质疑。
就像薛宝钗作为头号女主角在红楼梦、在金陵十二钗里的位置一样。对薛宝钗人物形象的分析历代以来也褒贬不一,争议非常。信奉儒家思想的薛宝钗,处处以君子德性要求自己,以自己的聪慧和悟性学习和践行男子都难以完全践行的君子道德。在儒家思想作为主角的中国历史文化中,君子人格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主角,这个主角又以什么样的遭遇和境况讲述着自身的故事,在主角的悲欢离合、荣辱沉浮中,我们又能窥见何种真谛。曹雪芹以薛宝钗的形象询问我们,从主角的悲欢离合中,我们到底看透了什么?这是曹雪芹想要感慨的,也是我们需要思索的。
不失真性情的德性存在是不是最好的存在?
这是曹雪芹塑造林黛玉和薛宝钗,并将薛黛并蒂的寓意所在。正如莎士比亚的存在与毁灭的话题一样,曹雪芹在寻找和思考或者说在怀疑儒家所宣称的君子人格和理想道德存在,是一种最好的存在。贬抑薛宝钗的时代已经过去,更加理性思考的时代要求我们审视人自身的社会存在。不失真性情的德性存在,是否是当下社会的要求,自我存在的要求。我们俨然生存在一个有着封建后遗症的社会中,但是我们相信,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对这种后遗症的治愈会越来越明显。社会需不需要完美德性,生存需不需要完美德性。追求德性存在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我们活着是否要将追求君子人格、实践完美德性作为毕生的所望。人作为一种道德性的存在,是否该向薛宝钗学习。薛宝钗能赢得所有人的赞赏,到底是好还是坏。薛宝钗最终以一种悲剧生存模式结局,告诉了我们什么?
顺从规矩的自我融合创新能不能作为社会发展的根源性动力?
完全遵守被封建礼教认可的道德德性,并在这种规矩中自成方圆,是薛宝钗性格的一大特点。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儒家少有的境界。只有对儒家精神的通彻理解和吸收,才能悟的的精髓。曹雪芹笔下的薛宝钗有此境界,并将儒家精神在生活中践行得如此圆润、通透,不造作,不迂腐。
薛宝钗遵循着封建礼教,也不拘泥于封建礼教。她懂得在适时的时候突破和延伸。这种突破和延伸,又丰润着薛宝钗的人物性格形象,将其推向理想和完美,重又进一层地推进她对儒家思想的实践、理解和升华。她是封建礼教的殉道者,又是封建礼教的批判者;是儒家精神的践行者,又是儒家思想的审视者。当别的角色都一一进入了宿命,离散的离散,消亡的消亡,只有她还支撑着门庭,恪守并延续着故事的存在,孕育着新一轮生命的可能。摧古拉朽的存在还是悲壮的消亡?从空壳中孕育新生还是彻底灭绝成灰永不复燃、推倒重来?哪一种更符合存在的本质?
曹雪芹眼里的儒家精神真的是与天性冲突的一场历史悲剧?
《红楼梦》第五回一开始就说道,“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
从林黛玉对薛宝钗的最初印象来看,以真实人性为代表的林黛玉对这个处处遵循封建礼教、与周围环境和睦、赢得人心的薛宝钗姐姐颇有一丝嫉妒。作为儒家理想人格来说,也是涤除了很多人性缺点之后,经过不断的致知格物,最后才能达到的理想境界,它本身就是与天然天性有着很大的冲突的。但是,当林黛玉逐渐长大,意识到自己性格中的缺陷的时候,也和薛宝钗有过一段心灵相契的时光。然而,毕竟薛黛二人因为共慕宝二爷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注定被打上了敌对的烙印。
力图践行儒家理想人格的人们,都是在这种与自我天性冲突和社会矛盾存在的现状中努力挣脱或者挣扎着的人们。他们目睹人性的缺陷、目睹利欲熏心的赤裸裸的社会矛盾的根源,却在这种存在中标榜君子德行。历代大儒遭遇的宠幸和被贬斥就如舞台上轮番上演的戏剧,无一不重复演绎着一个主题:儒家精神就是一场历史的大悲剧。在封建皇权的人治特点面前,一代代儒者嘶吼悲泣,又有一代代儒者前仆后继。
在曹雪芹的眼里,薛宝钗决不是一个被贬抑和讽刺的存在。她是一种集崇高、敬畏于一身的儒家典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