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西游记》也是一部世情小说。孙悟空和猪八戒谙熟世间人情,就连各路神仙土地也都是如此。谙熟人情,让孙悟空在搭救唐僧之时总是能动用各种关系,显得游刃有余。但是也有例外。
唐僧在“六百里钻头号山”被妖怪捉走之后,孙悟空找来当地土地神问妖怪来历。土地神告诉他此妖怪乳名叫红孩儿,号叫做圣婴大王,是牛魔王之子。孙悟空听了满心欢喜,因为他和红孩儿有亲。其五百年前还未大闹天宫时,遍游天下,曾和牛魔王结为兄弟,而红孩儿是牛魔王之子。他认为和红孩儿有亲戚关系,所以就不担心唐僧的安危。而沙僧对此表示怀疑,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节礼相邀,他那里与你认甚么亲耶?”
事实证明沙僧的担心是对的。红孩儿压根不知道有孙悟空这么个叔叔,更对他不客气,一顿三昧真火将其烧退。
在这件事孙悟空有点愚,一味地礼节纲常,讲亲情,殊不知“在商言商”,根本无需考虑亲情。他讲人情,拉关系在这一回没有效果。
费孝通先生在其《乡土中国》第四章中讲到,中国的人情社会是“差序格局”,这种格局就像是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关系。和中心最近的波纹就是一个人最亲的关系。这种关系随着波纹的扩散,形成递减关系,渐渐疏远。所以俗语有“一表三千里”。能扯上关系,但已经不亲密。
孙悟空表面是红孩儿的叔,但是结拜的叔,而不是亲叔。这就处在离中心最远的波纹上了。这种关系可有可无,可认可不认。
同时,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对亲戚有一段精彩的论述:少平想起他做活的那家人对他的情义,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两个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见鬼去吧,亲戚!
孙悟空这西行途中的困难就是亲戚造成的。估计此事过后,孙悟空会重新审视亲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