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知子之好，杂佩以报
没有理会那帮老家伙，老宅顺利出手。毓如在扬州城外买了一处几进的平常院落，雇了师傅修缮粉刷，作为学堂所在。
“广陵女子学堂。这名字好。”看着沈翰青一笔一划写下的校名，忆惠击掌称赞。“我们扬州以前可不是就叫广陵吗？”
“飞浦，你明天去报馆帮我登个广告，招募几位各科教师。”毓如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沈翰青搁下笔，“美术课就不用再另外找人了，有我就行。”
毓如一口回绝：“不行。巴黎艺专的高材生在我这里屈就，我们庙小，供不起大菩萨。”
“毓如你？”
“娘！”
她巧笑嫣然，“我聘你做副校长好不好？”
沈翰青喜出望外：“毓如，你的意思是？”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毓如含笑摇头，耳后却飞出了一抹桃红。
一个月后，学堂的招生广告在各大报章登出，飞浦和忆惠担心报名人少，于是四处张罗，拉来同学和生意伙伴送自己女儿来念书，沈翰青则另辟蹊径，劝了几户乡下贫苦人家送女儿读书，承诺自己负担她们的学杂食宿。总之，现场报名的那天，学校门口的人着实不算少，毓如见此情形，心下甚乐。
众人正忙碌时，陈家三叔公四叔伯一群人等又从城里赶了来。
“啧啧啧，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陈家就是败在这个女人手上，你居然还有脸抛头露面，还办什么女子学校，是想让人家家闺女都跟你一样无法无天吗？”三叔公举起拐杖痛心疾首。
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他见状更是得意，“老祖宗说得好，女子无材便是德。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这位老伯，您说的那是大清国吧？对不起，大清国早就完了，您要哭还是回家哭比较合适。”忆惠的一位同窗站出来反驳。
“对对对，现在是新时代了，女孩子也要读书认字自立自强。”今天到场的多是忆惠、飞浦的同学，他们受过新式教育，所以对三叔公的指责不以为意。而那几户贫苦人家的爹娘，念及自己女儿不仅能吃饱穿暖，将来或者还能有一技之长，更不会对学堂有什么意见。
三叔公见众人态度，便又转换话题，指着毓如与沈翰青道：“还有你们这对狗男女，伤风败俗！”
本来一直不动声色的毓如闻此恶言，不怒反笑，拉着沈翰青过来，“让您失望了呢，这里可没有什么狗男女。介绍您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先生，沈翰青。”
小小风波无碍学堂正常运转，开学一段日子后，见学堂的女孩子们每日齐齐整整有模有样，地方上也有些乡绅家女孩儿艳羡，缠着父母要来念书，陆陆续续学堂的便略有规模。除了延请各课教师，副校长亲授美术之外，忆惠、飞浦有空来时，还会给女孩儿们讲授商科法律知识。
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位美丽亲切的校长，不知打谁那儿开始，她们都把毓如叫作“校长孃孃”，却又都叫沈翰青“沈伯伯”，忆惠每次听到她们这样乱喊一气，都哭笑不得。
暮春傍晚，毓如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几个女孩子你推我我拉你跑了进来。
“校长孃孃，校长孃孃，沈伯伯叫你！”
毓如被她们拉到学堂西门一间小屋门口，沈翰青正站在梯子上往上挂匾额。
“校长孃孃，沈伯伯写的什么呀？”
“笨！那是'爱如小筑'！”
沈翰青回头见毓如在底下望着他笑，忙从梯子上跳下来，“你来了，快来看看。”
毓如踏进屋内，不禁失笑，沈翰青又将她的画像挂了满屋。
“哇！好多校长孃孃哦！”
“沈伯伯画得真好看！”
“错！不是沈伯伯画得好，是我们校长孃孃本来的好看！”
……
第二天一早，毓如走上讲台。
“同学们，今天上课之前，我先跟大家一起认识一个字。”
她转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爱”。
“我知道很多同学已经认识这个爱字了，那么，有谁能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哪些爱呢？”
台下小手争先恐后举了起来。
“我爹我娘很爱我。”
“我也很爱我爹我娘。”
“我很爱我的外婆。”
“我最爱我家大黄。”
“我知道我知道，沈伯伯最爱校长孃孃！”
……
“同学们说得都很好，爱有很多种，有父母子女之爱，有朋友之爱，有夫妻之爱……”毓如停一停，“但是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最重要的一种爱，那就是爱自己。”
她两眼闪亮，充满希望与期待地看着这群小女孩，“人，首先要爱自己，才有更好的爱别人的能力。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珍惜，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寄希望于别人？孩子们，你们的人生就在自己手中，好好爱自己，走好自己的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