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谁的助理
福俊洪换好衣服拿起皮包,出门没看见自己的汽车,以往这时候司机早已把车停在门口等他了。福俊洪给司机小张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再打依然无人接听。正在纳闷时岳父龚长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今天回总公司上班,坐我的车。”
“为什么?”福俊洪脱口而出。
“在哪都是工作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口气平淡,但足够威严,不容质疑,更不容反驳,这就是龚长山。
福俊洪顺从地坐进了龚长山的汽车,与其说是顺从,不如说是习惯,多年来,生活在这个家庭,顺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在车上,龚长山说:“你那边的工作我交给吴斌了。”
吴斌是福俊洪的助手之一,此人头脑灵活,但不踏实,聪明才智都用在讨好上司和结交关系上,业务水平可以说没有水平,福俊洪没少批评他。没想到龚长山竟会重用这样的人。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吴斌他,业务……”
龚长山不愧是龚氏集团的掌门人,他知道福俊洪担心什么,他说:“业务方面我让郑文涛负责。”
郑文涛是福俊洪的另一助手,性情恰与吴斌相反。福俊洪忽有所悟,龚长山给自己安排的这两个副手,美其名曰协助自己工作,其实是监视自己的!可是他们发现什么了?上林玉洁家吃顿饭,就至于被撤销有职有权的榆山分公司经理,而重新回到总公司去坐有职有无权的副总经理的冷板凳?“林进财!!”福俊洪差点叫出声来。“一定是因为林进财,龚长山发现自己对林进财发生了兴趣,生怕他当年做的事暴露,就把自己调离了那个隐藏着他和林进财秘密的地方。”这样说来,龚长山心里一定有鬼。
原先副总的办公室仍然给福俊洪原封不动地保留着,经常有人打扫,所以整洁如故,仿佛主人天天来上班一样。反正没什么事可做,整整一天,福俊洪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龚长山和林进财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真像自己推想的那样,龚长山偷税漏税,林进财阻止无效要举报他,他就下黑手杀了林进财?可是没有证据呀。那份含糊不清的“思想汇报”只能作为追查的线索,却不能作为证据。那下一步怎么调查?怎么寻找证据?
回到家中,见龚琳琳对他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福俊洪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龚琳琳不会一无所知吧。别看她表面上阴沉着脸,实际上心里早就撑不住了。
果然,福俊洪的一个热烈拥抱,几句软语温存,龚琳琳心中的块垒很快土崩瓦解。她说:“我以为你见到初恋情人就不爱我了。”
“初恋情人?谁呀?”
“林玉洁呀。”
咦?她怎么知道林玉洁呀?福俊洪佯装不知:“林玉洁是谁?”
见福俊洪装糊涂,龚琳琳刚刚消散的怒气又聚集起来:“你说,有没有林玉洁这个人?”
“林玉洁这个人地球上确实存在,但她不是我福俊洪的初恋情人。”
“那你的初恋情人是谁?”
“我的初恋情人是,是,叫什么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福俊洪闭上眼睛,作苦思冥想状。他的脑海的确闪过林玉洁学生时代的美丽容颜,但那不能算初恋,充其量也就是他福俊洪一个人的恋爱,单恋。可现在那美丽的容颜已经过早地衰老了,真可惜。
“想什么哪?”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福俊洪迅速调整情绪,故作被惊吓猛然坐起,推开伏在身上的龚琳琳,夸张地说:“我想起来了,我的初恋情人是,”他伸出双臂用力搂过刚刚被自己推开的龚琳琳紧紧抱住,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松手。“是这个叫龚琳琳的对我张牙舞爪的小美人呀。”
龚琳琳停止挣扎:“真的吗?”
“骗你小狗。”
“那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经常往她家跑,还给她家送钱送东西?”
“哪个王八蛋造的谣?”福俊洪骂了一声,心想,告密者是龚长山呢还是吴斌?
“你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没有。”福俊洪没有底气地说。
龚琳琳冷笑一声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接着她就把几月几日几时去的林家几时离开的,说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福俊洪问:“是你爸爸告诉你的?”
龚琳琳否定:“不是。”
福俊洪说:“是吴斌?”见没有否认,福俊洪说:“他的话你也信?”
龚琳琳说:“还有郑文涛也……”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一股怒火从福俊洪的心头燃起,他推开龚琳琳,坐起来,大声叫道:“你父女俩把我当什么了,派两个克格勃在我身边,我还有没有一点人格和尊严!”
龚琳琳慌了,忙去捂福俊洪的嘴:“你小点声,当心爸爸听到。”
福俊洪推开龚琳琳的手:“听到就听到,大不了鱼死网破。”虽然气势汹汹,但声音小了许多。
龚琳琳说:“瞧你说的,还鱼死网破呢,阶级仇,民族恨啊。”
福俊洪说:“你爸爸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家里人,对敌人也不过如此。名义上给我派两名助理,其实是两个监督我的特务。”
龚琳琳为父亲辩解:“你这样说太过分了。”
福俊洪委屈地说:“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他过分?”此时他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名义上让我当上了副总经理,外人看我少奋斗二十年,可实际上我什么权力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天天坐冷板凳,就连看门的乔大爷都瞧不起我。我不是想偷懒,我不是没有能力,我更不想吃软饭。好不容易我去了榆山分公司,终于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大干一番了,终于可以直起腰杆做人了。可是,可是,”说到这里,福俊洪再也忍不住,竟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