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地产公司的工作量要比在花园小区时的工作量大多了，业绩却赶不上在花园小区。

自从小玉到了圆梦地产公司，一天假都没有休过。每天只要一到公司，就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中午饭都是抽空吃一下，有时拖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吃，下午也不能正常下班，小玉常常是回到家里，累的晚饭都不想吃，躺在床上就睡。

“小玉，小玉。”

中午，小玉正在和同事，探讨怎样才能和客户更好的沟通，猛然听到有人叫她，一抬头哥哥来了。

“哥，你咋来了？”

小玉赶紧朝哥哥走去。

“小玉，快，请假跟哥走，爸摔了，在医院，路上跟你细说。”

哥哥急匆匆地对小玉说。

小玉看哥哥着急的样子，也没多问，跟同事打了招呼，工服都没换，跟着哥哥出了门。

原来，爸爸去给人家干活，不小心从三楼摔了下来，人已经送到省城医院了，还在昏迷中。哥哥接到村里黑蛋的电话，现在往医院赶，路过小玉的售楼部，把小玉接上一起去。小玉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爸爸的情况，哥哥开着车，更不敢让哥哥分心。她坐在车上，心里默默地祈祷，爸爸一切安好。

来到医院，爸爸还在手术室，同来的人说，爸爸当时想给楼上的窗子装一个什么东西，没有抓住，掉下去了，农村自己盖得房子，虽然简易，但高，先去了县里医院，做了简单处理，去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突然就昏迷了，县里医院，赶紧联系了省城的这家条件好点医院，送来了，说是脑出血，正在做手术。

妈妈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凳上，一看到他们兄妹，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小玉强忍着泪水，紧挨着妈妈坐下，她不敢跟妈妈说话，她怕一说话，自己哭出声来，她觉得，她现在长大了，她要坚强，要给妈妈力量。哥哥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说了声，妈，没事的，一切交给他处理。说完就去和同来的人询问具体情况。

小玉一只手搀着妈妈的胳膊，眼睛盯着手术室门上面，手术中几个字，小玉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那么紧张地看着这几个字，这种场面她只在电视上看过，有那么一刻她有点恍惚，她以为这是梦里的事，身边妈妈的啜泣声把她拉回到现实。从听到消息到现在，她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她所有的行动都是出于本能，她好像丧失了思考能力。时间像是一堵墙停在她的面前，她想推动它往前走，却怎么也推不动。而现在那红色的手术中几个字，很刺眼，刺的她眼睛疼，疼的想流泪。她忍着，不去看那几个字，可是，越忍，眼睛越想去看。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看到了身边不知所措的妈妈，正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她随着妈妈的眼神看过去，依然看到了红色地刺眼的手术中三个字，小玉不知道该对妈妈说些什么，她拽了拽妈妈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还没有发出音，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赶紧低下头，强忍着擦了擦眼泪。低头的瞬间才看见，妈妈穿了两只不一样的鞋，一只鞋帮还踩在脚下，她能想像的出妈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多么慌乱。小玉蹲下身，替妈妈把鞋穿好，又用手拢了拢妈妈散乱的头发，妈妈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任由小玉摆布。

小玉又看了看哥哥，哥哥正跟送爸爸来的人说着什么？表情很严肃，她刚想过去听听。手术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护士，妈妈呼一下站起来，朝护士走过去。小玉赶紧过去扶住妈妈。

“医生，怎么样？”

妈妈颤抖着声音问。

“手术正在做。”

小护士边快步走，边回答，很急的样子，也不管妈妈对她的称呼是不是正确。很快，护士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包东西，手术室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把小玉和爸爸隔在了一层楼的两端。妈妈趴在手术室的门上努力地往里看，希望能看到点什么，小玉也往里看，好像这样就能离爸爸近一点。

“你们俩坐到椅子上等，不要影响人家工作。给，喝点水。”

哥哥说着递给小玉两瓶水。

小玉把妈妈又一次扶到椅子上坐下，打开水，让妈妈喝了一口。妈妈一坐下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左胳膊抱在胸前，上次摔伤了胳膊，妈妈为了省钱不来省城治疗，现在胳膊再也抬不起来了。妈妈的样子让小玉心疼。

“妈，爸没事，你放心。”

小玉摸摸妈妈的脸说。手术室外很安静，小玉一说话，显得声音很大，哥哥回头看看她俩，也说了句，是的，爸没事。

六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先走出来的是医生，小玉和哥哥赶紧迎上去。

“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再观察一会儿，就把病人推出来。”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爸爸被推了出来，哥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爸爸跟前，妈妈也甩开小玉的手，快步走到病床前。只有小玉愣愣地退后了几步。小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爸爸，爸爸在她眼里从来都是一副刚毅的样子，腰背笔直，身上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而现在的爸爸，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头上缠着绷带，盖着白色的床单，被几个护士围着，吸着氧气，身上插着管子，手上和脚上都输着液体，横七竖八的管子，像一个网，把爸爸网在了里面。小玉有点儿害怕，害怕中还夹杂了恐惧，她恐惧那些看似杂乱的附在爸爸身上的管子。

“麻药还没有过去，先去监护室，再观察几天，等人苏醒了再去病房。”

一个护士一边推着床，一边对哥哥说着。

小玉机械地跟在后面，手里不知啥时候，多出来一个包，是哥哥的，大概是哥哥去帮忙推床的时候，递给她的吧。

“砰。”监护室的门关上了，哥哥小玉和妈妈，又被关在了门外，这一瞬间小玉才清醒，她后悔刚才没多看爸爸几眼。护士交代哥哥备用的东西。哥哥出去买了。妈妈依然趴着门缝往监护室里看，小玉也顺着门缝往里看，能隐约看见正对着门的一张床，但不是爸爸，爸爸被推到角落里的一张床上。

“不要在这儿看，坐旁边的椅子上，有事，会叫你们的。”

一个护士出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小玉和妈妈说完。关严了门，什么也看到不了。

旁边一排椅子上坐满了人，低头看着手机，只要监护室的门一开，都刷地一下抬起头，看着护士，那整齐划一的样子，像是训练过的。直到护士叫了某个病床的名字，或者护士仅仅是出来去办个什么事情。等一切结束，监护室的门又一次关上，大家又开始低头刷手机。椅子不够多，椅子旁边还东靠西扭地站了一些人，显得监护室门前，小小的过道上很拥挤。

哥哥上来了，手里提了一包东西，按了监护室的门铃，把东西交给护士。然后对小玉说：

“小玉，很晚了，你带妈回去吃点饭，让她休息，明天不要来了，我在这儿，反正也见不到人。”

小玉这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监护室门口，还有那么多人，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和时间没有关系，只和监护室的大门一开一闭有关。

妈妈不肯回去，其实，小玉也不想回，只是为了让妈妈能休息一下，兄妹俩各种劝，妈妈才和小玉走出了医院。

午夜的省城，虽然没有白天那么喧哗，但也不是太冷清，路边一个挨着一个的路灯，把夜晚照的很亮，夜市上的小吃摊，还是坐满了人。小玉带妈妈在摊上吃了饭。旁边桌上的几个年轻人，嘻笑打闹着，这大概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吧。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人，和她一样，邹着眉头，头也不抬，很快地吃着碗里的饭，像是在赶时间。他或许也正在经历着什么不如意的事吧。

小玉和妈妈吃完饭，打了车回到家里。妈妈全程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爸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啊？小玉只能一遍一遍安慰妈妈说，爸爸没事，手术成功了，爸爸一定没事。一句话说多了，自己的信念也就有了，她真得相信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烧好水，和妈妈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小玉怎么也睡不着，眼前全是爸爸刚出手术室的样子，她给哥哥发了信息询问了下情况，哥哥说没啥事，他在监护室外面坐着呢，让她安心睡觉。妈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不停地叹息，妈妈的每一声叹息，都让小玉心揪一下，除了那句爸爸没事，小玉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妈妈。她只好侧身躺着，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小玉刚一起身，妈妈就坐起来了看样子，也是一晚上没咋睡。

“妈，你再睡会儿，看你脸都是肿胀的。我去给你买点儿早点，然后换哥哥回来，她一晚上没睡，让他回来歇会儿。”

“不用，妈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咋行呢？再说我在家里也着急。”

妈妈坚持要跟小玉一起去，再说妈妈一个人在家，小玉也不放心，就带着妈妈一起去吃了早饭，给哥哥也带了早点，两个人就朝医院走去，原本想着路上给妈妈顺便买双鞋，换下来她脚上穿着的不一样的鞋，可是，出门太早，商场还没有开门。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爸爸还在监护室，白天小玉和妈妈守在监护室外面，晚上哥哥守着。妈妈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而新的问题又来了，现在，最让人焦虑的不是爸爸的病情，是那个进了医院就无法回避的东西，钱。

每天，钱像流水一样流走，它流得太快了，快得不但流光了你的积蓄，还等不及你重新聚集新的钱财。这几天小玉和哥哥除了讨论爸爸的病情，说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