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这样的青春时代,憧憬并渴望着,无助又自卑着。周灿记忆中的第一幕是5岁时父亲骑着摩托车把她从村里的家送到镇里的小学的场景。多年后,她已经从一个腼腆自卑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少女,可以和朋友在一座北方大城市的星巴克里坦然的喝着咖啡聊着最近身边发生的八卦。可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是那天小小的自己面对一个陌生环境的彷徨不安和因为迟到爸爸面对校长谦卑的表情。
周灿常常想,要是她能够带着现在的心境回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可以以另一种心态来面对新的环境和生活。她一定可以以小女孩的天真稚气来缓解爸爸的尴尬。那么是否她的青春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可是很多时候,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总会以你猝不及防的方式开始。
周灿记忆中的第二幕,便是外公外婆。因为在镇上上学,所以她得借宿在外婆家。她知道自己从小是被外婆带大的,可是关于那些记忆,她好像记不起来了。她知道外公外婆对她很好,几乎是无微不至,可是已经懂事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再好也只是“别人家”。
当然,周灿也有过很多温暖的回忆,比如外公给她讲数学题,每天下午放学后给她两毛钱买零食,天气冷了会叫她多穿点,还有很多很多小小的细节。很久之后,看着外公孤独的背影她才明白,那是不善言辞的外公表达感情的方式。
周灿记忆中的第三幕,是小学二年级的数学老师,那个看起来长相凶恶的中年妇女。直到现在,周灿依然记得那天因为自己做错一道题她便不留情面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了她两巴掌的场景以及那个老师脸上的表情。周灿没有哭,只是在那样一个已经懂事的年龄里,觉得尴尬和难堪。
在学校里,周灿总是沉默寡言,即使是下课也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别的同学打闹嬉戏。相信很多人都和她一样,有着腼腆的性格,再加上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周灿总是摆出一副清高不屑的样子。别人只道她孤傲,可是别人哪里知道,这只是她掩饰自己内心自卑的一种方式。她其实无比的渴望有人主动和她搭话,无比的渴望能够融入其中。当长到了会看言情小说的年纪,懂得了青梅竹马这个词的含义时,周灿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当时有个男孩把她带入到人群中的场景。再大一点的时候她明白,如果白雪公主低到了尘埃里,是不会有王子来解救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把周灿送到了村里的学校。在这个都是乡下小孩的环境里,周灿第一次有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好像因为自己是镇上转过来的,同学们待她与众不同,玩游戏的时候会积极的拉着她一起。周灿父亲在村里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师们也对她有所关照,一开学就让她做了班长。
周灿对家最初的记忆是四间屋子,一台电视。当时村里只有她家有一台电视,所以一到晚上全村的年轻人便围到她家小小的客厅里追着同一个电视剧。多年以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了电视,她再也不用和别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呼吸着夹杂着各种味道的空气。可是,周灿突然很怀恋那些遥远的夜晚,如果你问她在怀恋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估计是那种回不去的感觉吧。
时间荏苒,一转眼到了初中,周灿又回到了小镇上,因为爸妈不放心,所以她再次寄宿到了外公外婆家,准确的说,是舅舅家。
那时的舅舅已经成家了,舅妈对她很热情,但内心敏感的周灿却一直把自己当成外人,寄人篱下的感觉让她小心翼翼,生怕犯错。每天放学后,她吃过饭便早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别人问她什么,她只是答,也不多说一句。最初半年里,周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很想妈妈,然后难过得哭,实在忍不住便用舅舅家里的座机和妈妈通上至少半个小时的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一种陌生感让她想寻找个归宿,哪怕是声音也好。
有天,她无意间听到舅舅说,“周灿来了之后我家电话费都涨了一半”。然后,她便不再打电话了,她学着坚强,学着适应,学着努力融入到陌生环境和同学之中,收获到了很多以后再也找不回来的快乐。
周灿很深刻的记得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公特意进来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替她掖好被角,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却好感动好感动。过了很多年,她依然无法忘记这一幕。她也没有想到,很多年以后,她也为生了病的外公掖了一次被角。因果轮回,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周灿一直想说,她很爱很爱外公外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只是默默的。就连长大后的她也很讨厌自己,为什么在最好表达的年纪却畏首畏尾,不像其它小姑娘一样成为老人们的开心果。
高中的时候,周灿开始了她的初恋。那个男生追到了她班级门口来要电话,说在食堂看到她回首一笑便动了心。男孩是学校的一个小人物,长得干干净净,周灿有几次和他擦家而过,其实早就认识他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周灿心里既欣喜又震惊,回到座位后久久无法平静。几个月后,他们恋爱了。但那时的周灿依然默默的,他们一起约会,周灿从来不主动说话,走在街上的时候,她还会刻意离得远远的,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别人或许不懂,但这是她觉得掩盖情绪的最好方式,她自卑,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呀。
周灿第一次高考失利,选择复读,男孩上了一所三本学校。补习的那一年,周灿几乎断了她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每天三点一线。因为对她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向爸妈争取来一年的时间。身边的好玩的朋友都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她不想落后于人,她想狠狠的和自己较一次劲。因为不用手机,她也断了和男孩的联系,但是男孩放假回来会来看她,这是她枯燥学习生活中的一丝光亮。
苍天不负有心人,作为一个艺术生,她却考了全班文化成绩第一名,一时成为同班同学钦佩的对象。她承认,这是她那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坚定自己的信仰,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也是她以后回想起来最值得提起的一段时光,不止是那些挑灯夜战的日日夜夜,还有那些美好的人。
阴差阳错的,周灿被北方的一所大学录取,但她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反而更多的是焦虑。原来内心那颗自卑的种子依然还在,她首先想的是大城市的人是不是很有钱,她该怎么来掩饰自己的落魄。
开学的前几天,爸爸和她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三天的时间,周灿却希望火车能慢一点,再慢一点。爸爸离开的那天,他们在校园里的椅子上坐了好久,爸爸因为太累睡着了,她却希望爸爸能够再睡会,不要那么快离开,因为好像爸爸还在这里,她就还有家人,就不是一个人。但是宇宙什么都是暂时的,时间会不停的流逝,所谓成长,就是你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
许是压抑得太久,周灿很想要做一个不同的自己,而大学这个全新的平台给了她机会。她想要克服自己的自卑与软弱,积极的参加各种社团,她在大学室友面前表现得很开朗,与大家打成一片,因为她怕一个人孤单去上课,怕那种尴尬。大学是最好的增值期,但是周灿却选择做了合群的人,后来她大学毕业找工作连连失利时才发现,她虚度了四年的光阴,有的人已经甩了她很远很远。但,她最后悔的,是放弃了那个从高中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孩。大学的周灿越发贪玩,她享受到了做另一个自己的快乐,却忘了怎么变也改变不了最真时的自己。也许这就是很多人说的,你越缺什么,越急于表现什么。但当时的周灿不懂,她只是觉得,人生还很长,她可以找到更好的。有多少人因为这种心理而失去了青春里的那个男孩呢?
周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呢?是她毕业后回到家乡这座小城,发现自己开始接受平淡的生活时候?是看到身边的闺蜜与最初相爱的那个人修成正果的时候?还是在听到别人说他要结婚了的时候?或者是这些时刻全都有。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在想,人生漫长,生活有无限的可能,或许我们会有更好的选择。可是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寻寻觅觅,不如执一人之手偕老。周灿终于明白,白月光再美,朱砂痣再深,也是望而不得的遗憾,徒留一地悲伤。她开始接受命运,但是也开始认真的对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