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弟弟一起吃荔枝。6岁的他仰着脸偷偷地轻轻地问我:“要是我老了,死了,你想不想我?”我很惊愕,我问他:“是谁教你说这些的呢?”小弟并没回答。我回答他说:“我比你先老。”我猜测小弟是从别处学来的这句话,他甚至都不懂得“死”的概念。当然,我也不是很懂。于是我用小孩子能懂的话语告诉他,死了就不能吃东西了,也不能动了,就像睡着了一样。也不知道6岁的他是否明白。
记得有那么一句话“未知生,焉知死”,以及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的一句话: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一部分。我的确还不明白“生”,但是我非常赞同村上春树的话。生与死,并不是硬币的正反面。然而生,就注定了死。
由此回顾一下自己接触到的死。
97年腊月二十四,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的威力。奶奶终没能逃脱肝癌的魔抓,离开了。那时,奶奶是我最亲的人,最疼我的人。记忆中,我若是不听话,她就会说:那我到新屋(指她的坟)去。或者说:我去跳塘。这些,对我的确很奏效。平时我都是和奶奶一起睡,在奶奶病重的日子里,我就不再同她一起睡了。那天早上被叫醒,跑到奶奶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她,还有周围在哭的姑姑们,我在床脚望着她,没有马上哭出来,而是楞了楞,然后放声大哭。或许事实不是这样的,十几年的记忆,谁能保证不出错?奶奶被洗澡、穿衣,入棺。这个过程,我并没看见。也或许是我看见了却忘记了。我已经忘记了躺在棺材中的奶奶是什么样子,只记得摆放在棺材前的祭品、蜡烛、磕头的垫子等。然后,很多的人。可是,他们好像并没有我们这么难过。我也已经忘了这3天我是怎么样的。我想起来了,还有棺材旁边的一盏长明灯以及守夜。第三天,出殡。爸爸坐在棺材上,由人抬着棺材去入土。我只记得,奶奶住进“新屋”时,瘫软了的二姑姑的哭声。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的,那时的想法是:我再也见不到我奶奶了。后来啊,常听大人们说,我奶奶死时,我哭着说:我要我大大(奶奶)呢。这,便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亡,而且是至亲。当时的我什么也不懂,只是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第二次,是十年之后。07年,大年三十。继母的儿子,我哥,突发性脑溢血去世了。他还是那么年轻,即将步入20岁,大学生活也开始没多久。我是真的被震惊到了,有点不敢相信。具体的场面我是没看见,所以我才更觉得不可信。只知道我离开回到老家前,他还是好好的。然后我回去了,他人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在了。我甚至觉得,他只是去了远方,我不愿相信,这么年轻的他就死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生命无常,很脆弱很脆弱。而平时看到的一些,也告诉我,生命也很坚强。我们无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或许明天,我就死掉了。我哥曾是那么鲜活,真实的存在我的生活里,就那么几天的时间,他就消失了。
再一次,是和初中好友聊天。初二时的物理课代表高飞,过年时骑摩托车被车撞身亡。具体细节不得而知。高飞,很俊秀的一个男生,坐过我后面。还一起传过纸条,他好像写过“我喜欢你”?记不清了,唯独对他的笑记得很清楚,笑起来,眼镜细细长长的。他,居然死了。他,同样很年轻很年轻。一条生命的逝去,于亲近的人而言,是痛彻心扉。与外人而言,则是一场唏嘘。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也都有新的生命的降临。生与死,死与生,无限循环。曾经我以为,亲人离去,就是永远永远的离开了。而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他们从未离开过我们。就如我奶奶,我身上流淌着她的四分之一的血液,将来,我的孩子,将有她八分之一的血液。而生命,就是这般延续下去的。其实,这是对于长辈,那么对于丧子,又该如何看待?
一个人的生命,尽管于时间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点,但这不妨碍我们好好的生以及活。甚至,我们没理由去浪费,要知道,有些人没有现在。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努力的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