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终有时(8)


八 夜色

生活中的变化,好像是突然间的。

自从苏媞搬家后,孟海平的生活,甚至孟海平对于生活的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工作几乎是孟海平生活的全部,对工作的掌控力和完成工作时带来的成就感,一直是他最珍视的快乐源泉。为了这种快乐,他几乎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即使人不在工作,也是在准备工作和思考工作。

同事和下属们对孟海平的这种工作态度一方面钦佩,一方面又抱怨。抱怨主要是因为孟海平带头这么努力工作,给同事们,尤其是下属们带来了巨大的工作压力。当你的上级领导在拼命“卷”自己时,作为下属绝对会有很大的工作量和工作压力。

然而最近孟海平的下属们却觉得他们的孟总变了,下班时间比以前提前了,没有以前那么爱发脾气了,也很少在工作外的时间给他们打电话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们都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苏媞。

苏媞此刻刚下班回家,已经快八点了,她还没有吃东西,在地铁口买了点烤串烤鱿鱼,边吃边慢慢地往家走。

孟海平正在附近跑步,远远见到苏媞,跑过来,从背后叫住她。

“吃什么呢?”孟海平的声音吓了苏媞一跳。

苏媞看到是孟海平,说:“我没吃晚饭啊,这东西你可别再没收!”说着将自己的食物护在胸前,转过身子,扭着脑袋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孟海平。孟海平对食物的要求非常苛刻,这种路边摊的烧烤或油炸食品在他看来就是洪水猛兽,是吃不得的,他现在也不让苏媞吃,理由是不健康且容易发胖,苏媞买的食物多次被孟海平没收直接扔到垃圾箱里。苏媞多次抗议说自己天生丽质,吃点这些东西没问题,但是孟海平每次都拿上次得阑尾炎的事情说事儿,苏媞对自己的“天生丽质说”,也就没了底气。

“给你两个选择吧,你继续吃,吃完换好衣服,下来陪我跑三公里,或者你把这些扔掉,我带你去吃晚饭。”

苏媞想了想,充满不舍地扔掉了还热乎的肉串,跟着孟海平边走边说:“那得你请客啊!”

想了想还是不解气,补充道:“我要吃大餐!”

听说,鸭子通常会将孵化后第一时间接触到的动物视为亲生父母,对其产生依赖。有时候苏媞觉得这倒是很像自己。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总觉得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虽然有几个同学在,但是大家住的比较远,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圈子,想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在之前自己失恋的最脆弱的时候,她遇到了孟海平,并且在生病的时候,孟海平像一个可靠的大哥一样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这让苏媞非常感激的同时,也渐渐的产生了依赖。尤其是在澄清了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后,以及得知当初孟海平如何因为偶然的一面之缘,如着了魔似的在这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徒劳地试图寻找她的故事后,苏媞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有魅力,这不禁让自己的信心倍增,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尤其是对自己分手的看法和角度,发生了变化,以前是觉得自己不幸,现在反倒觉得是对方不幸,有眼无珠,看不到自己的好。

在上一个房子到期之后,租新房子的时候,她便把目标放在了孟海平住所的周围,也是因为自己的心里萌发的这份“依赖”所致。

搬家后,自己与孟海平的见面机会更多了,他带她出去玩,出去吃好吃的,逼着她一起运动健身,她有时候做了些糗事,都会跟孟海平说,通常孟海平都会嘲笑她,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嘲笑背后的关心和对单纯善良的她独自置身在这个险恶社会的担心。他会跟她讲自己的奋斗史,自己对古典音乐和油画艺术的喜爱,对人生的感悟和一些她之前从不知道的冷知识。

苏媞渐渐感觉到了什么是偶像剧里说的:“有你的城市,下雨也美丽。”一座陌生的城市,突然因为一个人,而有了温度,有了感情。记得以前感觉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气场不和,现在却感觉与这个城市相处的不能更融洽,甚至渐渐地产生了归属感。

然而苏媞也不是没有困惑,虽然随着接触的增多和不断深入,她觉得孟海平还是有意的维持着一定的神秘感和距离感。她有的时候觉得觉得他触手可及,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同时又觉得同他隔山跨海,比如至今她都不曾去过孟海平的家,没有接触过一个孟海平的朋友和同事。有时候苏媞觉得对他了如指掌,对他的性格和特点有着超越普通朋友的认识,有时候又觉得对他一无所知,对他的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只是窥探到了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两人来到苏媞家楼下的一家潮汕牛肉馆,苏媞实在是饿坏了,牛肉放到汤里过了一遍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小心烫,熟了吗?”孟海平问。

苏媞因为刚才他不让自己吃肉串而有点小情绪,自顾地吃,也不理他。

孟海平已经吃过了,于是只是点了一瓶苏打水,静静地看着苏媞狼吞虎咽地吃,心里虽然屡次想开口,叫苏媞工作不要这么拼,加班的话自己备点吃的,吃饭要细嚼慢咽之类的,后来想想说多了怕苏媞烦,于是也就忍住了,默默地用手机下了个单,给苏媞买了些零食寄到她的公司,以备她加班没时间吃饭的时候补充一下体力。

苏媞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长舒一口气,说:“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好饱好饱!”边说还边拍着有点撑起来的肚子。

孟海平的目光跟着她的手落在了她的肚子上,看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不妥,马上移开。苏媞面色红润,白里透红,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黏住了一些头发,贴在额头和脸颊,看起来显得很妩媚动人。

“那我们就结账走吧!不早了,回去洗漱一下,就该睡觉了。”孟海平说。

“啊?我不,我才刚下班!不得放松放松一下啊,不然下班就睡觉,睡醒就上班,我这成打工机器人了。”

“要怎么放松?我陪你打两把王者?”

“不要,你水平太菜了,跟你玩就是被人虐,能把我气死,那不是放松,那是给自己找气受。”苏媞说。

“……那你要干啥?”

“去你家喝杯咖啡,怎么样,你不是会手冲嘛,让我品尝一下你的手艺。”

“大晚上喝咖啡,不睡觉了啊。”孟海平说。

“那喝红酒啊,上次你说的黑皮诺和赤霞珠的,什么酒体什么的,让我实际感受一下呗,红酒有助于睡眠啊。”

“这大晚上,你来我家,孤男寡女,还喝酒,不妥不妥。”孟海平坚决反对。

“我相信你人品,如果你想乱来,我也有准备。”苏媞说着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在孟海平面前晃了晃。

孟海平没理他,扫码结了账出门了,苏媞嘟着嘴跟了上去,两人走到苏媞家楼下。

苏媞说到了吃大闸蟹的时候了,她在抖音上下了单,等到货了请孟海平来吃,孟海平笑着答应了。

几天后的晚上,在孟海平家附近的小公园僻静的角落里,一张石桌上,摆着一些乐扣的饭盒碗筷和杯盏,还有一盏LED灯,孟海平和苏媞相对而坐,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大闸蟹。

本来这顿苏媞准备的晚餐地点是在她家的,结果孟海平说什么都不肯去,于是只能临时移到了外面,搞成了一个户外野餐。苏媞有些失落,她始终隐隐觉得是孟海平嫌弃她家条件比较差,又小又简陋。

但是苏媞又想了想,觉得精心准备的这个晚餐,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在外面也不错嘛,这几天降温,天气凉爽,空气也很清爽,没有那种潮湿粘稠的沉重感,阵阵夜风袭来,吹得树叶窸窸窣窣地响,天空晴朗,一抬头能看见硕大的月亮,还有稀稀落落的星星。

“吃得好满足!”苏媞开心地说:“之前不是得过慢性阑尾炎嘛,这种海鲜河鲜什么的都不太敢吃,怕再把阑尾炎诱发出来,现在做了手术,不用担心了,终于可以好好过一把瘾了,把以前对自己肠胃的亏欠都补回来。”

“确实很好吃啊,没想到你对吃得还很有研究呢,我都不知道现在是吃大闸蟹的季节。”孟海平说。

“你都工作都工作傻了。”

“哈哈……”孟海平尴尬地笑了笑。

“在外面吃也不错,就是蚊子太多了,咬死我了。”苏媞不停地挠着双腿。

“出来怎么还穿短裙,这不是来喂蚊子了嘛。”说着孟海平把外套脱下来,让苏媞盖在腿上。

“出来就要打扮得美美的嘛,不能因为怕蚊子,就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谁知道缘分几时来呢?万一缘分来了,我却偷懒没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与我的缘分错过了,多可惜。”

“……呵呵呵,你这歪理还一套一套的。”孟海平说。

“哎?你外套给我,你不冷吗?”苏媞问。

“没事,我怕热不怕冷。用不用我去给你买瓶驱蚊水?”

“不用了,我皮肤比较敏感,涂东西我怕过敏 。”苏媞说:“再吃点吧,一人五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哦!”

“啊,我吃不了那么多了,我再吃一个,剩下的都给你吧。”孟海平说。

“你这战斗力也不行啊,不行,必须吃完,不然不让你回家。”

过了一会儿,东西都吃完了,两个人关了LED灯,皎洁的月光和远处透过来的路灯灯光把二人的这个小世界照得恰到好处,氛围轻松又稍微有些暧昧,两个人后来也都不说话了,孟海平看着苏媞的眼睛,心中偶尔有些慌乱。

不远处公园的石径上,偶尔有行人和遛狗的人经过,再后来,便没有人经过了,只有暖黄色的街灯将石径照得明亮,与周围浓墨的黑暗与绿色映衬,好像一副光影对比鲜明的油画。

夜深了,两个人却都不愿意离开。

“我们改天一起去露营好不好?”苏媞问。

“好。”

孟海平虽然不喜欢露营,但是对苏媞话,总是有种不忍去拒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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