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往年冬天的临沂,零下4到7度的最低气温实在算不上什么,但不知为甚,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那年我11岁,四年级,参加了一个乡镇举办的数学竞赛,就是一群乡镇排名前几名的人,去镇里做一套试卷,成绩早就忘了,但有件事记得格外深刻。邻桌山区的娃娃,手上冻出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血坑,就像一个没有喷发火山口一样
,安静血红的水面,边上围绕着一圈死皮。很少有人能看到这样的手,黑黢黢,指甲里面是乌黑的,肿的象个馒头,手上一个个的红点围绕着那个火山口。
我很好奇,就问老师,他怎么这样,不疼嘛?
老师是个年过六旬的乡村老人,农村生活经验极其丰富。
他说:“这孩子手冻了,就痒,一痒他就想挠,挠着挠着就挠破了。”
“那他都破了,怎么还挠啊?不疼嘛?”
“白天他是不会挠的,白天冷,那也不痒,晚上暖和过来了,奇痒无比,他都是晚上睡着了挠。”老师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没有受不了的罪(吃苦),怕的是受罪的人,享了福。”即便是再冷,这孩子也能成为全乡镇前50名的存在。
后来,初中的时候,我们去他们山里做个活动,路过那个小砖瓦房时候,同学说这就是他们的小学,一层砖,九宫格铁窗框上的单层玻璃显的极大,这应该是个洪水冲出来的山沟沟,呼啸的山风,让夏天的我感觉格外凉爽,据同学说,当时建成后迎接了市里领导的检查,每人还发了新校服和书包,他们坐在教室里,座的整整齐齐等着一个“发着光的男人”看了一眼,“他领子上那亮闪闪的东西,应该是金子的吧,真好看。”
我们的小学教师是一直都没有通暖气的,也没有炉子,所有的孩子热衷于一个“挤油油”的游戏,根据我长大后的分析,这个游戏的名字应该来自农村的榨油机,因为油坊永远是冬天的农村,最暖和的地方。
乡村的老师有总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智慧,每年冬天到校,我们必须去操场跑步,然后师母会在隔壁拎来十几壶的热水,热水是隔壁工厂锅炉里的,因为他的孩子也在学校,每次都允许师母去打水,甚至专门打了一道门方便师母的进出,师母把水拿到教室,打开壶盖,给桌子上的茶缸到一茶缸水,检查一下胶带密封的门窗,再去灌满讲台的水杯,然后退出来,老师见师母出来,看着表让我们再跑5分钟,然后带我们进屋,第一件事,和我们一起拿起自己的茶缸,喝光,然后开始上课。
绝对的信任,绝对的整齐划一,下课统一时间去厕所,上课统一时间喝一杯热水,后来老师让师母买了好多毛线,去镇卫生所要了一车的药水瓶子,回来用毛线织的小袋子装好,让我们带回家,上学前让爸妈装好热水带来,有一次爸妈出去干活走的早,我就抱着冷冰冰的瓶子去了学校,当天晚上老师家访,指着我爹说。
“你个三猴子下次再让我发现水瓶子是凉的,我有你好看!”
我爹红着个脸说:“老师,我错了,以后一定记着。”
气冲冲的老师走出家门,雪白的头发忽闪忽闪的,妈妈喊他留下吃饭,已经在门外的他喊道:“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