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新火起来的?前年赵照唱了一首《当你老了》,去年我是歌手又火了首《成都》,不过在我的印象里该是韩寒第一部电影《后会无期》上映的时候吧,沉寂多年的朴树重新回来了,也带回来一首《平凡之路》,文艺青年这个词多久没被提到过了,毕了业,上了班,告别了肆意妄为,然后他们来了,带着涅槃重生的民谣来到我的世界里。
其实涅槃重生这个词并不算恰当,民谣从未有过真正红火的岁月,也未曾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它始终是一类小众音乐,太年轻了听不真切,太老了又觉得矫情,它只适合一部分人,虽然这部分人被大多数称作少年不识愁滋味,但好听的民谣的确会勾起人无限回忆,从《同桌的你》开始,到如今新一代的歌手们继续。
周云蓬属于中间的一批人,七十年代生人,如今也年过四十,没有真正意义上火起来,但喜欢他的人也会不断探讨着他的音乐。我偶然听过他的一首《九月》,就是文章开头的那句词,若你听的时候没有像我一样感到悲怆,那让我给你讲个故事,这首歌的词作者海子死于自杀,而原曲作者张慧生同样死于自杀,这首歌的开头“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在一刹那间会把人戴进辽阔的天地以及苍茫的思量之中,懂得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会说故作文青,但也没什么办法。只是周云蓬的嗓子实在太过适合这样的音乐,沙哑而悠远,以及他因失明仅剩的空荡眼眸,使你只能细细去听音乐本身的模样,就好像三个孤独的人在探讨死亡,说来轻巧,但着实令人无法平静。
我们听民谣的时候大多会在意歌词,因为乐器带来的简单旋律并不让人震撼,而节奏也没有过多的花哨,唱歌的人一字一句咬的清楚,听歌的人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句子,民谣是最能体现中国汉字音乐性的形式,就像《诗经》,用音乐和歌词讲述故事,不用技巧逼人,只拼才学和天赋。在这点上,周云蓬做的极为出色,例如他的《春天责备》,
春天 责备没有灵魂的人。 责备我不开花, 不繁茂, 即将速朽,没有灵魂。 马齿咀嚼青草, 星星在黑暗中 咀嚼亡魂。
再比如他的《不会说话的爱情》,
日子快到头了 果子也熟透了
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 从此仇深似海
你去你的未来 我去我的未来
我们只能在彼此的梦境里 虚幻的徘徊
每一首好的民谣,哪怕刨除了音乐带来的点缀,它也不会缺少自己的节奏感,最好的作词人一定也是位优秀的诗人,君不见李白写下《将进酒》时也是边写边歌,“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不然去年的诺奖也不会颁给鲍勃迪伦,一个唱了一辈子歌的摇滚老头。
《午夜起来听寂静》是周云蓬的诗集,里面有些被谱上了曲演唱过,有些没有,不过就像我说的,欣赏民谣,就是欣赏歌词本身,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拿来哼唱,只要压住了韵脚,只要表达了你想说的话,那都是歌的一部分。就像赵照的《当你老了》,歌词来自伟大诗人叶芝,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来传颂一首自己喜欢的词,无论是什么方法都好。
原本有些伪文青的意思,想一想是不是半夜来读会效果好一点,为此还特地放了一列周云蓬的歌来助兴,不过依旧在赞美一些句子的妙手天成之外,得不到午夜给我的才思泉涌。后来才算明白,对于九岁目盲的周云蓬来说,他见过的最后一眼世界的画面就是动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之后的岁月里世界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午夜和白天也没有,可同样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在他“看”来也都是诗,高低贵贱,都只是诗。
我希望可以从他的视角里学到一些遣词造句的新东西,就像我之前说的,写作不仅靠才情,也靠天赋,我们需要更多不守规矩的想象力,就比如说爱情,还是那首《不会说话的爱情》。
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 生起火来
解开你的红肚带 洒一床雪花白
普天下所有的水 都在你眼中荡开
当大多数人还在执着着用更多更千篇一律的词汇来解读生活里的爱情,比如下雨,比如风筝,比如是 有可能我浪荡 让人家不安 才会 结果都阵亡 ,可歌词的真正意义并不只是为了押韵和华丽,它们需要更多本质上的东西,就像洒一床雪花白,实在耐读。
在网上找周云蓬的照片,最多的就是他披散着头发带着墨镜侧脸对着镜头的样子,那是在某个不知名的酒馆。让我想起曾经去西安的时候,永宁门那边有条酒吧一条街挺出名的,我和朋友便赶在地铁没下班之前过去晃悠,路过某一家门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唱歌,就是这样,斑驳的灯光,一个人拿着吉他坐在台上,唱的是什么倒也不记得了,不过突然间喜欢上那种半夜在街头听人唱歌的感觉。
还是很感激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一群民谣歌手在坚守着自己当初爱上音乐的初衷,他们或许一辈子都出不了名,永远地活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写着自己的歌,写着自己想说的话,或许某一天你路过了他,听到一句极为应景的歌词,那种愉悦,我想是无法替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