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识于那个叫《鲁冰花》的歌舞。
那时你我都还是小学生,你四年级,我二年级,你有清脆嘹亮的童声,而我是漂亮可爱的小胖墩。学校选送了开头这个歌舞去镇上演出,你主唱,我们三个女生伴舞。
那时的校园多姿多彩,男孩女孩已会向心仪的人诉说懵懂的喜欢。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你塞给了我一块雪糕说,我喜欢你,然后害羞地跑开。
你以为我会接受,但是我没有。你说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从围墙上跳下去,我眼也没抬扭头就走,你真的跳下来了,磕掉一颗牙,流了一嘴血,你说我狠心,我说你何必,我又不喜欢你。
你仍然经常来找我玩,你说至少我也不讨厌你,那倒是,你长得不难看,我没理由拒绝这么好的玩伴。
日子一晃,我上了六年级,而你已经初二。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教室里同学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记不得什么原因,一向乖乖女的我竟然和一个男生打起来。我打了他胳膊,他推了我肩,谁也没讨着便宜,我觉得委屈,跑出去呜呜呜地哭起来。
之后的事情我是听说的。听说不到半小时,你就在一公里外的初中知道了这事。你把自己当成了古惑仔的陈浩南,带领着三十多个初中兄弟,浩浩荡荡地跑来小学,给了那个男生响亮的一巴掌,告诉他再碰我的女人就要他好看。
我回去时,那个男生正趴在桌子上胳膊挡着半张脸,看见我走进去眼里满是恐惧。女生们一个个投来羡慕的眼光,围着我不停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我越听越气,谁是你的女人,我喜欢的是隔壁班新转来的小帅哥。昨天他还对我笑了,这会儿他肯定误会我了,我好恨你。
终于,我们都念了初中,你初三我初一。我们的教室中间隔了两个大花坛,听不清声音但透过窗户看得着人。
每天上课,你就拿本书挡在脸跟前,勾着背歪头愣愣地看我,要是我转头迎上你的目光,你就立马直起身回以灿烂的笑。
其实我只是随便看看,却经常看见你回答不出问题被罚站。
下课是你最活跃的时候,你总是远远地在我面前表演,表演大哥训斥小弟,表演撩头发甩风衣,表演漂亮地转圈,你以为自己很牛逼,我却觉得你很傻逼。
有一次为了吃饭抢在前面我跑得太急,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摔下去,我没大碍,一骨碌爬起来继续奔食堂。
可是后来听人说,你知道后一脸疼惜,你说要是当时你在我前面,我就能摔在你身上,换你去磨破皮。
临近毕业,你显得越来越焦虑。我说你好好学习,考个像样的高中。你说如果你考不上是不是我就看不起你。我没有说话。你说你知道我会,因为你是学渣,我是学霸,我一直从心里看不起你。
那天之后,你下课很少在墙角瞎晃,上课也不再愣愣地看我,你变得沉默而专注。可是,个把月的努力终究改变不了多年的混迹,你留在了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很差劲的高中。
你显得很高兴,因为至少还能有两年可以天天看到我,我却对你越来越远离。
我是要上重点高中读大学的人,可不能被你带坏。老师和妈妈都这样告诉我,我听进去了。
我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到了我毕业,我顺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那年暑假,你约了我们三个女生去你家玩。你请我们吃很多东西,替我庆祝也给我践行。你又唱了多年前的《鲁冰花》,我们在一旁咯咯地笑,你的声音已完全变了模样,而我们也再想不起舞台上稚嫩的步伐。
后来我们就这样失去了联系,再见你时,是三年后我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
夜色已下,我坐在自家的小店前大口啃着西瓜,五十米外的歌舞厅节奏震天响。我咽下一嘴的汁水下意识地看向那里,一群男男女女从里面走出来,嘻嘻哈哈。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是两个男人带着四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我认出了领头那个是你。你似乎一点没变,又似乎变了不少。
我赶紧躲进店里偷偷地看你,你就要路过店面,又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当年虽然学习差,但人不错,是个好孩子,可现在天天带一群鸡四处招摇,有点可惜。妈妈在一旁好像自言自语,见我皱眉就走开忙去。
看着你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我的心疼痛不已。如果我一直联系着你,如果我对你好一点,如果当年我们在一起,你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