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翁婿较量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龚长山还是没有拿钱的意思,龚远涛急的抓耳挠腮,找他的哥们商议对策。
“看来不动硬的是不行了。”
“他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绑了这老东西!”不知是谁的提议引起了共鸣:“对,绑了他,他是不见棺材不肯落泪呀。”
看龚远涛犹豫不决,这些好哥们继续添油加醋:
“涛哥你把他当岳丈,他几时把你当女婿了?”
“那个姓福的一入赘就当了副总,你呢,入赘五六年了,还只是副总老婆的助理。”
“你老婆那也叫副总,她除了会穿衣打扮,还会什么?”
“人家那叫狗尿苔不济长在金銮殿上了。”
听着弟兄们七嘴八舌,龚远涛埋压胸中已久的怨气渐渐膨胀,这么多年他敛性隐忍,小心翼翼,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可是看不到出头之日啊。罢!兄弟们说得对,他父女俩从来没有把我当一家人看,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同意来硬的,逼迫龚长山放血。
“那咱们要多少赎金呢?”龚远涛问。
提到钱,这些好吃懒做的混混们一个个眼睛放光,一位说:“一百万!”
立刻有人反驳:“一百万太便宜他了,当初他如果乖乖答应了,一百万也就算了,如今咱来硬的,怎么也得两百万。”
又有说三百万,最后涨到四百万,哥四个,一人一百万。龚远涛心里略有不悦,心说你们有没有把我当大哥,我出力还比你们多,我竟然不比你们多得一分钱。哥们中年纪最长的李英才不知是看出了龚远涛的心思,还是觉得平均分配确实不公,就说:“远涛起的作用最大,他应该多得,这样,赎金要五百万,远涛得两百万。”
龚远涛像真的得到了两百万似的,立刻眉开眼笑,假意推辞道:“不不不,大家一样,大家一样。”
这样,赎金最后定在五百万,日期定在明天晚上,由龚远涛钓鱼上钩。
龚长山这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他忽而担心龚远涛又带来什么坏消息;忽而担心那个幕后知情人会突然站到他面前;看到公司有陌生人出入,就会害怕起来:是不是知情人报了警,警察化妆成便衣来侦察他;听到大街上警车响,他又他会惊恐万状,生怕警察当着公司职工的面,给他戴上手铐,押上警车。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背后议论纷纷:“真想不到,堂堂的龚氏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是个杀人犯!”每天只有当上床睡觉时,他才会长舒一口气:“吁!又过了一天。”可是,夜里又常常被恶梦惊醒,他不禁叹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呀!”是的,他的报应来了。
这天下班,他正在穿外衣准备回家,龚远涛来到他的办公室,神情有些紧张,神秘兮兮地四下看看,小声说:“那个人想见您。”
“谁?”龚长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
“啊。”龚长山知道想见他的人是谁了,不禁紧张了一下,但他立刻克制住了,问:“他在哪?”
“在响马湾。”
“响马湾?怎么在那?”现在响马湾的大部地方基本上是一个停工多时的在建工地。
“那儿清静。”龚远涛边说边注视龚长山,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龚长山板着脸,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去虽然吉凶难料,但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家伙,他应该只是要钱,不会要命。再说他龚长山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真的冲突起来,三两个人都不是他对手。他平静地对龚远涛说:“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还有点事。”
“可是。”龚远涛不知道龚长山想干什么,耍赖不去了?不像,要报警?也不像。
龚长山见他站着不动,又说:“你出去等我吧。”这就是命令。龚远涛出去了。
龚长山想干什么呢?他想平复一下恐慌的情绪,他不想在龚远涛面前露怯。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突然“响马湾”三个字让他想起了福俊洪,他早就后悔没有采纳福俊洪的将响马湾建成休闲娱乐度假住宅等多功能建筑群的设计方案,而是盖成了单一住宅区,结果没有多少人愿意到那个远离市区又不通公交的地方去住,建成的几栋楼开盘售卖问津者寥寥。龚长山打开抽屉,拿出福俊洪的设计方案随意翻动着,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电光:这个神秘人会不会就是福俊洪呢,我没有采纳他的设计方案,现在建成的楼卖不出,资金回笼不利,致使公司运转出现困难,他选在这个地方见面,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或者,他离开龚家的时候没要一分钱,正在来找后账了?细想起来,果然,一切都发生在他离开龚家之后,龚长山更加有理由相信今天去见的就是前女婿。好吧,不管是谁,该来的总要来。龚长山把方案重新放进抽屉,起身整理整理衣服,像奔赴战场似的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出公司。
坐在车里焦急等待的龚远涛看见龚长山大步流星走过来,连忙下车迎接,但龚长山在寻找自己的车。龚远涛说:“我告诉他您坐我的车,我让他先走了,人多不方便。”
从市区到响马湾,开车只需半个小时左右。龚远涛将车停在一片在建楼群中,引龚长山爬上五楼。龚长山走在自家的建筑工地上,竟然有进入敌方阵地的感觉,似乎每一个楼梯拐角,每一根柱子后面,都隐藏着杀机。都越走越觉得恐怖,每上一个台阶,恐怖感就增加一分。上到五楼,他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心想,这时候,就是来一个敌人,他也无力还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突然从一根柱子后面蹿出两个人影直奔走在前面的龚远涛,只听他“啊”的一声,双手抱着头,倒在地上,他还没看清什么状况,突然头部受到重重一击,眼前发黑,站立不稳,仆倒在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龚长山苏醒过来,他想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他感觉是躺在床上,想起来却起不来,原来双眼被胶带缠住,身体被绑在床上。只听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动了动了,好像醒了。”
“谁?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我们是谁,你知道的呀,不会一记闷棍就失忆了吧?”
龚长山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了,是那个神秘人,是福俊洪,把他约到这来的,这畜牲,竟敢如此无礼,他气冲冲叫道:“臭小子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白眼狼,好歹你也管我叫了几年爹,你再有怨气,也不应该这样对一个长辈呀!”
一个声音压着嗓子惊呼道:“呀!涛哥,他知道唔唔……”话未说完,嘴显然被什么捂住了。
“涛哥?”龚长山心生疑惑:“涛哥是谁?”猛然想起是龚远涛带他到这来的,忙问:“远涛?远涛在哪?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另一个声音说:“他呀,他比你还不禁打,到现在还没醒呢。”
“远涛!远涛!”龚长山大声呼喊。
“别叫了,叫他也听不到。”
“你们快送他去医院!不然会出人命的!”龚长山着急地说。
对方说:“好啊,上医院需要钱哪,可是我们没有钱,你快快拿出五百万,我们立刻送涛,送人去医院。”
“五百万?”龚长山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他被绑架了。“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我们是谁你问我们也不会说,现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钱,还是要命!”
“要……”谁不想要命啊,龚长山想想说:“我想知道是谁绑的我,请他出来见我!”
对方说:“我大哥他有事走不开,他委托我们好好照顾你老人家。”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以你的智商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吧”
龚长山听到几声冷笑,其中似乎有龚远涛的声音。“远涛你醒了吗?你没事吧?”
一个人回答:“他没事,还睡着呢。”
“可是……”龚长山想说,他刚才听到了龚远涛的声音,但他突然想到刚才有一个人叫“涛哥”,涛哥?是重名?还是?他不敢往下想。这位上门女婿虽然不成才,还不至于堕落成绑匪吧,即使真的成了绑匪,也不至于丧尽天良地干出绑架岳父这等事。
但是,龚长山又想到,自从龚远涛带回那句“十六年前那场车祸的秘密”之后,就总觉得这位他亲选的女婿有些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可是吴斌暗中跟踪、调查,并没有发现龚远涛有什么异常,莫非自己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不!龚长山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怀疑绝不是无中生有。不管怎么样,他决定试一试,龚长山一番思索之后有了主意。
“远涛!远涛!你还没醒吗?”龚长山叫道。停了停没有回应,他动情地说:“远涛,你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爹,你妈一个人屎一把尿一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呀,你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妈妈交待呀!”
有一个人走过来说:“老头,别净说些没有用的,快说什么时候拿钱吧。”
龚长山不理他,接着自己的话茬说:“远涛,你来我家这么些年,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么些年一直没重用你,你从来也没怪过我,一不和我吵,二不和我闹,比那个姓福的强多了。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让你正式接任副总,唉,我也老了,将来公司就靠你了。你别怪我的考验时间长,有了那个姓福的教训,我不得不谨慎啊。可是,今天,你却为我……你要醒不过来,不是枉费我一片苦心吗?远涛,你快醒醒啊!”
说完,龚长山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振荡在空气中他熟悉的声波。“嘁嘁嚓嚓”,好像是几个人同时在说话,声音压的很低,而且急促、混乱、模糊,显然他们在争论什么,他没有听到龚远涛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走过来,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下半瓶水,不一会,龚长山就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龚长山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他一睁眼看见是在家里,龚琳琳守在床边。他轻唤了一声:“琳琳。”
龚琳琳高兴地说:“爸,你醒了!可把我给吓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远涛他说……”
“发生什么事了?”龚长山渐渐回忆起什么,望着黑黢黢的窗外说:“一场恶梦。”
龚琳琳问:“您做什么恶梦了?”
龚长山没有回答,问。“远涛呢?”
“在客厅陪医生说话呢。”
说话间龚远涛和中年男人走进来,男人微笑说:“醒了?没什么不舒服吧?以后服安眠药可要注意,睡不着也不可随意增大剂量。好,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龚长山道谢,龚琳琳和龚远涛也连声道谢,送医生出门。
龚远涛将龚琳琳支出去后,向龚长山解释说:“那个人先派了几个手下弟兄将我和您绑了之后才赶过来,可是半路他看见两辆警车朝响马湾开过去,他以为惊动警方了,就调头回去了。后来知道是虚惊一场,他也没有胆量再过来了,就叫他的弟兄把我们俩都放了。您看要不要报警?”
龚长山说:“算了,人早都跑了,报警也没用了,还会惊动媒体给咱们找麻烦。”
龚远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龚长山看着龚远涛问:“远涛,你没什么事吧?”
龚远涛目光躲闪着说:“没事。”
龚长山说:“忙了一天了,你也去休息吧。”看龚远涛转身要走,又嘱咐说:“别把这事告诉琳琳。”
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龚远涛还没有等来升迁的好消息,他又不敢去问。几个哥们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不是问龚副总什么时候请客啊;就是说,我们都没钱花了,给几个钱吧;后来干脆不客气地挖苦他说,你别做美梦了,你被那老狐狸给骗了,你赔我一百万;最后他们都气势汹汹地提议,再绑他一票。
龚远涛也感觉自己被骗了,但他又有口说不出,他怎敢对龚长山说,你之所以能毫发无损,是因为你对我许诺我才不顾哥们的反对把你放了的。当初他听龚长山说的情真意切,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弟兄们当然反对就这样便宜他,龚远涛对弟兄们说:“咱们今天就算不出意外成功了,也只有五百万,还背着一个绑架的恶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而如果我掌管了龚氏呢,那可是座金山啊,咱们哥们这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啊,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是呀,绑架可是重罪呀。
当时只有李英才始终反对,他说:“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但他的意见被绝大多数所压倒,无力回天。事后经过反复斟酌,他与龚远涛等不辞而别,从此在茫茫人海消失了。
就在龚远涛被弟兄们纠缠揶揄得恼火的时候,龚长山将他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远涛啊,你看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对你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哈。”
龚远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头子真的要提拔我当副总?他忘乎所以地要验证一下:“爸,您真的让我当副总?”看着龚长山微笑的似乎点点头,他得意忘形,说了一句更不该说的话:“我就知道您不会食言的!”
龚长山不动声色地说:“是呀,我说没说过将来把公司交给你呢?”
可怜的龚远涛,已经被耀眼的前景冲昏了头脑,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您说过。”
龚长山依然不动声色地说:“可是,我不记得在哪儿说的了?”
“您是在……” 龚远涛楞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招供吗?
“说呀!”龚长山突然厉声喝道。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两个警察模样的人,手法熟练地将龚远涛控制起来。
龚长山咳了两声平复一下情绪,降低声调问:“那天的绑架是不是你干的?”虽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龚远涛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即使是钢筋做的神经也经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呀,龚远涛很快全部交待伙同哥们绑架龚长山索要高额赎金的事实,包括借神秘人赚十万元的事。令龚长山失望的是,龚远涛无法向他提供他最想知道的有关神秘人线索,因为他的确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