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26

静水流深,闻喧享静,能够渐入佳境者,拼的是内家功夫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校区)徐扬生校长去M国,登机后发现一只蚊子也上了飞机,于是浮想联翩写下《飞机上的蚊子》一篇随笔,感叹蚊子也顺便踏上M国国土,但也许没下飞机就又飞了回去。

徐先生讲得这一现象并不鲜见。现代都市人对“走万里路”的古训深信不疑,对“读万卷书”的嘱咐抛在脑后,休闲旅游早已成为时尚标配。打卡签到、旅游纪念,商家鼓噪,自己也不失时机地秀出行,但很少有人能够逃出“上车睡觉,下车撒尿,景点拍照,回到家里一问什么也不知道”的套路。经常听到一些外地求学或者出国留学人的抱怨,求学三五载,身边没有可以交流的朋友,只记得教室、宿舍、食堂、实验室,其它的都不甚了了。临告别时,站在埃菲尔铁塔、罗马斗牛场、尼亚加拉大瀑布、旧金山大桥等标志性景点旁留个影,就足以证明到此一游了。这样的求学只是“物理意义”上的离家,事实上他的见识水平还保留在原地,并没有真切地体验当地的生活。

爱这座城市就要走进他、融入他,这里的山水人物事都应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人文地理、历史掌故、风土人情都应该进入你的视野,美景美食都不可辜负哦!身在泉城,东护城河初夏的蔷薇花不可不看;长在山东,你可知道西医的传入伴随着中国殖民化的进程,先在蓬莱、烟台立足,山东的医学教育可以理出齐鲁大学和国立青岛大学两个源流;活在中国,过去有“东齐鲁、西华西、南湘雅、北协和”四大医学天团,现在则被医学九校联盟替代。

能把平淡的日子打发得活泼鲜亮,这是高明的人生哲学。苏东坡晚年连遭迫害,贬谪地一次比一次偏远险恶,最后一站渡海来琼,自觉“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但苏东坡还是苏东坡,依然的乐观旷达。在域外儋州,他自问“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大赦北归,他留下“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的诗句。海南三载,他搭建槟榔庵,开荒种田,书舍讲学,结交农人、渔父、春梦婆,而最让苏东坡忘不了的是他发现当地生蚝美味。他给儿子苏过写信,“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苏子啊苏子,一个多么有趣的灵魂!

冰心是福建人,她却在烟台山的海边长大,用她的话说:“山东是我灵魂上的故乡,我只喜欢忠恳的山东人,听那生怯的山东话。”她后来的文学作品满是母爱、童心、大海、大自然,这源于她在烟台度过的八年时光。老舍在山东生活了七年,《济南的冬天》写在他到济南的第二年初,字里行间掩盖不住他对这座温晴城市的喜悦之情。林语堂在北京只待了三年多些,南长河、高亮桥、陶然亭、什刹海是他常去的地方,所以十年之后,他身居海外仍能创作出京味十足的《京华烟云》来。

流年不利,时也!运也!命也!而年华同掷,雄姿英发者也大有人在啊!别人的今天决不会等同于你的今天,乘风、等风、追风,不同的路数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所谓的吉凶祸福,都在相生相克、此消彼长中悄悄发生着变化。静水流深,闻喧享静,渐入佳境者,拼的是内家功夫,惊天动地的那一刻是偶然也是必然。

我常想,人的创新动力从哪里来,除了探索研究的兴趣,压力是很大的一个方面。石油人经常讲的一句话:地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生活没有压力,就没有改变和突破的想法,每天四平八稳地生活,我们都变成了温水里的青蛙。“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我们普遍接受安逸的生活状态,在一个工资福利过得去的单位就不想调离,在体制内生老病死无忧就不想体制外,在一个地方工作生活习惯了就不想搬家。

我倒觉得,再好的职业也有审美疲劳,一项工作奋斗个三五载,不见起色就应该考虑调走。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不过你要时不时唤醒她。调动跳槽增加了生活压力,也增加了新鲜感,有了生命激情和张力,还怕没有创新的动力。深圳的活力从哪里来?创新!体制内吃的是“青春饭”,有退休录用的刚性制度,干事创业的黄金时间也就十来年,“年少不懂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就拿自己为例,我在45岁之前有好几次调换工作的机会,但都被“打生不如混熟”的旧观念耽搁下来,一个乏善可陈的职业竟然患得患失地干了二十多年,没意思喽。“人生易老天难老”。人总是要长大的,从青春少年到年富力强,走向社会就面临着工作、家庭、住房、孩子、职务升迁、功名富贵等一连串现实问题,正当你犹豫不决的时候,一晃之间发觉自己老了,你也悲哀地走在别人的路上。

中国人有安土重迁的传统,北方人尤其缺乏改变的勇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说到改变,就不由得想到了屈原《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屈原以橘喻己,借橘抒怀,表面上颂橘,实际是对自己理想和人格的表白。我们说的“改变”,这与叛国资敌不是一码事。改变不是见利忘义,而是生存状态的改善,改变的是陈腐落后,走向的是光明新生。大是大非面前,底线红线高压线一个都不马虎,“己之私者”要服从“国之大者”。屈原告诉渔父,“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如果屈原接受了渔父“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的态度,那么,灿烂星空中,我们就少了一位坚贞不屈、矢志不渝的伟大爱国主义诗人!

不走进它,哪知其中妙趣;不改变它,哪有自己的人生。流年暗渡,未来可期,原来支撑它的是默默地付出、热情地拥抱、舍得下地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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