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录 第一卷 夺命剑魔 第二章 道是无情

江湖不是鲜衣怒马、人间游戏,刀尖舐血、快意恩仇,才是真正的江湖。

现在赵雪君终于明白,自己不该跟着杜无情离开御剑山庄的。眼前的这人无疑是高手,否则杜无情怎么紧张?她望着杜无情,又看了眼那秃顶的喇嘛,忽然感到心在抽搐。赵雪君忍不住用春葱般的玉手遮住了温柔如秋水的眸子,她的面容也因痛苦而失去了往日可以令星月失色的神采。她害怕,她担心,她恐惧。在赵雪君的记忆里,从未有人能令杜无情的瞳孔收缩。

清凉的晚风阵阵飘来,凝聚着令人瞬间崩溃、有如阴云般的压力。杜无情冷冷地盯着那秃顶灰衣的喇嘛,眼睛里掠过一丝杀意。那喇嘛盯着杜无情,冰冷的目光从对方的脸移向对方手中名震天下的古剑“流水”。两人谁也没有出手,那喇嘛忽然双手合十,沉声道:“杜公子,今夜你就算过得了本座这关,也没有生还的可能。蓝先生找来的人中,有几个你或许认得。西方星宿海的离恨弦,‘阴魂’罗云袖,‘飞贼’茅十三,‘皇城佩刀’盛朝东,‘屠手’厉飞…”他吸了一口凉气,慢慢接着道,“还有一个人叫‘邪杀’孔方,你一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正因为他无名,所以他可怕。”

这喇嘛说出这些名字,无疑是为了让杜无情感到恐惧。恐惧不但会使人肌肉僵硬,反应迟钝,甚至会让人软弱。凭他“百千刀”阿伊纳法的武功或许不能轻易杀死杜无情,但对手若是心理受到影响情况就不一样了。

杜无情的脸色已微微有些变了,瞳孔忽又收缩。这已是他在面对阿伊纳法的时候第二次发错误。高手对决,无论错一次还是错两次,代价都一样,结果都是死。

阿伊纳法的长袖流云般卷出,饿鹰似的扑向杜无情。数不清的尖刀撕碎了夜空的宁静,沿着完美的弧线冲向杜无情。飞翔的刀聚在一起,正如过节燃放的烟花,灿烂而绚丽。夺目的光芒吸噬着对手的魂魄,莫非阿伊纳法杀人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艺术?

杜无情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刀群,似乎只能用迅如鬼魅的身法后移,他出手的部位、角度已被完全封死,掌心的“流水”不再是令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名剑,反而成了逃命的累赘。赵雪君已泣不成声,娇躯颤抖着扑入段枫林的怀里。段枫林一脸愁容,眉头紧锁,也不敢把目光移向杜无情。流水易逝,岂非正如名剑客的生命?

只不过千百钢刀围成的圈已不能再向前,所有的动作都已停顿。杜无情的三尺青锋已挥出,从任何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平平淡淡的刺出,就好像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涌出了源头活水。剑锋划空而去,仿佛鱼钻入水里,平滑而自然。剑尖贯穿了看似牢不可破的刀网,不经意间已逼近了阿依纳法的咽喉。然后他的动作停止,手臂与剑锋保持水平的一条线。杜无情只需再前突一寸便可以然阿伊纳法永远的闭上眼,但是他没有。阿依纳法目瞪口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杜无情,那表情就像一口吞了三个馒头。

杜无情的剑名“流水”,流水无情,无情的是他的剑,不是他的人、他的心。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没有让我非杀不可的理由。”

“施主不杀贫僧,只因贫僧不是施主的对手。或许密宗四尊中只有孤拔能与施主一较高下。”

这些话他们都没有说,心声不必说出口,总会有人听得懂。

钢刀飞起,灿如流星;断刀落地,悄然无声。

阿伊纳法不敢接触杜无情的目光,转身离去,渐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施主今晚,在劫难逃。”

破涕为笑的赵雪君循声极目望去,已看不到阿伊纳法的身影。

“好,好剑法,不愧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七的御剑少主。”黑暗中一个人拍手大笑,这人的声音柔和而有风度,偏偏又满含尖刺般的讥诮之意,带着一种邪恶的诱惑力。笑声未绝,黑暗中走出了一群衣着鲜丽的妙龄女子,她们簇拥着一口大缸,曼声低唱、载歌载舞。浓浓的花香四处飘逸,段枫林已渐渐有些沉醉。杜无情却面冷如爽,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似乎不是如花似玉、娇艳动人的美女,而是一些石头,一堆木头。杜无情轻烟似的掠向她们,眼神里满是杀意。只不过他还没接近她们,就改变身法,落在了地上。一人踏空而来,身形展动,正似幽灵飘然而下。这人平平稳稳地落在那口大缸的后面,把一双纤长有力的手伸进了缸里。他当年是在洗手,而且洗得很仔细。别人洗手都很快,他却洗得很慢,也很从容,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加快。也许对他来说,洗手也是一种享受。借着月光,杜无情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这人眉清目秀,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他穿一件鲜红如火的衣衫,外面披着月白色的长袍,一双翠绿的靴子上绣着一只狰狞的蝙蝠。那面大缸盛的并不是水,赫然竟是鲜血!

杜无情脱口道:“‘屠手’厉飞!”

这人还在洗手,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顿:“我知道阿伊纳法已经告诉你了,我只不过是蓝先生找来杀你的人中之一。”

杜无情问道:“如果你们联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我,为什么你还要自己来?”

这人冷笑道:“我厉飞一双血手屠戮天下英雄,若与他人联手岂非让整个江湖耻笑?”

杜无情叹道:“想不到‘屠手’厉飞,也是一条汉子。”

厉飞的嘴角泛起一丝恶毒的微笑:“你是旧榜中的七个人之一,也是新榜的第七位,我却仅仅在新榜中排名第十三。只有亲手杀了你,才能证明姑苏慕容、杭州南宫都错了。”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一双屠手就闪电般自鲜血中抽出,直取杜无情的胸膛。飞溅的血珠弥漫,如同一层雨帘遮蔽了杜无情的眼睛。他感受到厉飞的手发出的逼人寒气,却看不到厉飞的双手。杜无情脚尖点地,后翻而起,凌空下击。“锵锵锵”名满天下的“流水”与“屠手”终于搅击在一起,纠缠不已。强大的真力自厉飞传向杜无情,又从杜无情传向厉飞。两人的身子微微发颤,衣袂飘飞宛若乘风。

血雾渐渐散去,血腥气却依然在天地之间飘荡。杜无情已看清了厉飞的手-手背苍白如纸,掌心鲜红似血,五指散发着一阵阵寒气。厉飞狞笑道:“你是否怕了你厉爷?”杜无情微微一笑,一剑平平淡淡削出。这仍是看似毫无变化却凌厉至极的一剑,厉飞双臂一振,上拔九尺,脚尖点着杜无情的剑尖疾步向前。突然有两柄利剑自厉飞的裤管里刺出,两道剑光交剪杜无情的咽喉,同时厉飞的一双手也以泰山压顶之势拍向杜无情的面门。大多数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变化,就算想到也不能招架。直到现在杜无情才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厉飞的手,而是那两柄令人防不胜防的利剑。杜无情显然已被逼入了死角,他不管挡厉飞的手还是厉飞的剑,都注定要饮恨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杜无情的身形一缩,剑锋偏转,错开了那两柄利剑,穿过了厉飞的双手,直逼他的咽喉。森寒的剑气,如同流水,无声无息地涌入厉飞的血液、骨髓。厉飞感到浑身发冷,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就好像有一块冰在身上擦来擦去。他已顾不得杀人,身形大展,风车般悬转不已。一篷光雨暴射向杜无情,碰到剑锋时闪出朵朵火花,擦亮了半个苍穹。杜无情急闪,然后就看到厉飞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天际划过的一片云彩,喃喃自语:“若此番来的是‘血魔侯’厉空,只怕我已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意思是,别人比不上厉家兄弟吗?”一个粉面朱唇、面带微笑的白衣秀士缓缓走了出来,他一手搂着一个浓妆艳抹、媚眼如丝的少女,轻蔑地看着杜无情,“你是无情,我却多情。到底是无情的人混得好,还是多情的人活得久?”杜无情的手不由地握紧了剑柄:“西方星宿海,多情环!”“是我!”“我”字刚出口,只见寒光一闪,两个银圈同时打向杜无情。即便是流星,也没有这般迅速。可是银圈回到他袖中的时候,杜无情却没有倒下,而是到了三丈外。

现在杜无情又卓立在了听雨楼上,他居高临下,俨然一副傲视群雄的王者风范。多情环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与怀中的玉人调情。杜无情霍然转身,注视着段枫林:“快带雪君走!”

段枫林与赵雪君一怔,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一道厉电就已从民宅蹿出,急斩而来。就算是灿烂的流星、醉人的彩虹,与之相比也失去了颜色。杜无情也顾不上解释,一把将赵雪君搂入怀里,另一只手抓住段枫林,猛提一口真气,苍鹰般掠了出去。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听雨楼就像一个被腰斩的巨人,轰然塌了下去。昔日迁客骚人题字赋诗的地方,如今只是一堆废墟。

杜无情身子悬空之际,大喝道:“神兵弑魂,欧阳霸主,原来你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老鼠!”远处响起一个洪钟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不需要某家的七夜流星落,也会有人取你的项上人头!哈哈哈哈”

一道白光在欧阳霸主大笑的同时飞出,取的正是杜无情的咽喉。杜无情全身置于剑光的笼罩下,已没有逃走的可能,只好硬着头皮抵挡。他的右手抱着赵雪君,无法用剑,只好左手一剑自段枫林的衣领穿出。

“当当当”剑尖相触,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响声,有如流水从山崖滴下的瞬间。两人身形交错,又凌空拆了几招。剑光如水般洗涤着昏暗的天空,杜无情也看清了那个人的面目-青衣白袜,童颜鹤发,手持一柄松纹古剑。他赫然是武当一代剑法宗师玉道人!

杜无情口吐鲜血,断线风筝般飘了出去,握剑的手也颤抖不已。可是他却没有落下,沿着一排排屋檐滑了出去,转眼已不见了踪影。

“玉道人,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多情环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双手虽然瘦削苍老,但剑法却不在任何人之下。”玉道人淡淡道:“他被我的剑气所伤,又带着两个人,走不远的。何况我们还有一个盯了他很久的孔方。”

流水冲刷过以后,一定不会留下痕迹;杜无情掠过以后,是不是一样事如春梦了无痕?

(下一篇:邪杀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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