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向樽前问霜色,
宜从节后对林烟。
常闻小蚱烂漫曲,
即作老蝉萧瑟篇。
近体诗 平水韵《先》韵
这是一首格律诗(近体诗),两句各成对仗的一联,诗中也包含了三种基本的拗救。立秋之际,凭轩吟咏几句以作纪念是人情之常,可惜开始得晚了点。这一篇写来内容也太多,干脆在周日再和大家见面,并作《禅灯铁马特攻心——明治汉诗》那篇的一个注解。
这首的格律原本应该是:
试向樽前问霜色, 仄仄平平平仄仄
宜从节后对林烟。 平平仄仄仄平平
常闻小蚱烂漫曲, 平平仄仄平平仄
即作老蝉萧瑟篇。 仄仄平平仄仄平
(其中橙色的字表示平仄随意,黑体字表示平仄不能随意,否则成为拗句:上述两处分别容易形成“三平调”和“孤平”,但其中“孤平”是可救的。)
首句“仄起仄收”(第二和最后一个字)的律绝(格律诗里的绝句,以区别于四句古诗的绝句),全诗不会有重复的句式,即本诗包含格律诗全部的四种句式。
但凡首句以平声字结尾,则无论律诗还是绝句,首句的平仄都会和第四句、第八句(律诗)完全相同,即全诗只出现三种句式。比如米芾名帖的这首诗就是这样:
淡墨秋山尽远天,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同于第四句)
暮霞还照紫添烟。平平仄仄仄平平
故人好在重携手, 平平仄仄平平仄
不到平山漫五年。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同于第一句)
一、三个拗救
1、首句的出句自救
首句格律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但这样的句式可以将第五、六两个字位置互换,这样不算出律,所以改成了仄仄平平仄平仄(试向樽前问霜色)。
同样的例子是:庾信平生最萧瑟。(杜甫诗句)
2、尾联的对句相救
尾联格律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这里指如果出句第六个字用了仄声,从而成为拗句(不符合逢双必反),也可以在对句中将第五个字的仄声改为平声来相救,即改成:
1)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
同样的例子(指后五个字)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居易诗句)
2)甚至可以改成:
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
同样的例子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诗句)(句中的“四、百、八、十”均是仄声字,数字中唯有“三”和“千”属平声)
3、末句的孤平拗救
末句的格律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如果第三个字用了仄声犯孤平,那么也是把第五个字的仄声改为平生来自救,即改成:仄仄仄平平仄平。
同样的例子(指后五个字)是:此生何太劳。(杜甫诗句)
4、第2和第3的复合拗救
第2种对句相救的句子中可以包含第3种孤平拗救,所以也可以充分利用这一规则。即改成:
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常闻小蚱烂漫曲,即作老蝉萧瑟篇)。
同样的例子是: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陆游诗句)(句中“一、国”都是仄声字。“一、八、十、百、国”、前句的“节”和后面将提到的“急”,都是仄声里的入声字;仄声字包括“上”、“去”和“入”,明代人总结入声字是“短促急收藏”,即中古音里这几个字都归于短促的发音)。
5、由此也可知,凡是末尾三个字为“仄平仄”、“仄仄仄”或是“平仄平”的句子,都可能存在拗救。
1)如果“仄平仄”结尾,说明是出句,一种原型是“平平仄仄平平仄”,第五个字平仄随意,所以它只是单纯的“一三五不论”,比如“位卑未敢忘忧国”(陆游);
另一种原型是“仄仄平平平仄仄”,可以出句自救,即允许改成“仄仄平平仄平仄”;此时平仄的规律已改,偶数字出现了两连平。本文提到的“庾信平生最萧瑟”,和本诗的“试向樽前问霜色”就是例子;
二者的区别是看当句第二个字的平仄,仄则有拗救。
2)如果“仄仄仄”结尾,说明是出句,但要看倒数第四个字:
如“平仄仄仄”则是“三仄脚”,是要避免的拗句;因为这种句子原型也是“仄仄平平平仄仄”,拗救只限上一条的出句自救;
如结尾是“仄仄仄仄”或者“仄平仄仄”,都属于正常对句相救里的出句,原型是“平平仄仄平平仄”,可以把对句改为“仄仄平平平仄平”来相救。本文提到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指后五个字),和“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是例子。
二者的区别也是看当句第二个字的平仄,仄则出律,平则可救。
3)如果“平仄平”结尾,其原型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可能是上述第2条对句相救的救句,或者是孤平拗救的句子,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一三五不论”(比如“风急天高猿啸哀”(杜甫));
对句相救见第2条;孤平拗救时,全句在第三个字当平而仄成为孤平后,将第五个字当仄而平来救,形成“仄仄仄平平仄平”。本文提到的“此生何太劳”(指后五个字),和本诗的“即作老蝉萧瑟篇”就是例子。
4)综合以上第2条对句相救的两句,和第3条孤平拗救,就可以形成“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的复合拗救句型。本文提到的“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和本诗的“常闻小蚱烂漫曲,即作老蝉萧瑟篇”就是例子。
遇到上述几种平仄的结尾,读的时候就需要注意。
6、简单说,四个句式(以本诗顺序为例)可以总结为:
仄仄平平平仄仄 可以出句自救仄仄平平仄平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避免三平调
平平仄仄平平仄可以对句相救平平仄仄平仄仄 仄仄平平平仄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可以孤平拗救仄仄仄平平仄平
二、两副联句
律绝多不用对仗,自如潇洒,意趣天然,但出现对仗也只需要在首联和尾联当中选择一联。律绝最初被视作律诗的半首,而律诗的中间两联要求对仗,所以无论作为律诗的前半首还是后半首,只要一联对仗即可。
对仗也称对偶,要求出句、对句相应字的词性相同,词组的构成也要一样,由于对仗也需要满足平仄的要求,所以可选的字范围很有限。此外对仗还要求兼顾用词的雅致和诗意的真诚,如果不是偶得佳句的话,难度实在不小。
这首诗首联的意思是,樽前问起如今秋色如何,说此节之后不妨看看多雾山色的变化——以前夏云多变幻,等到满眼秋山绚烂,就知道霜色几重。
尾联是说,夏日听惯了知了(蚱指蚱蝉,即知了)小唱,此起彼伏,那是鸣虫天真不羁的格调;此刻即作新诗,不久后的西风渐劲时分,人间应有高柳晚蝉的萧瑟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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