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Bandalong,距离悉尼3小时车程的海滩上。早七时起床,在10度的冰冷海水中冲浪,任沙子流进发丝间与口鼻中。十一时顺悬崖峭壁慢慢挪下,穿越嶙峋怪石,一个猛子扎下水晶湖,在巨大的浮力托举下起伏。十二时拖着盐花与湿衣叉着袋鼠肉狼吞虎咽,低温的躯体僵硬而贪婪。下午继续在依然冰冷的海水中摔打,沙子继续充盈整个冲浪服。傍晚洗浴后围成圈喝啤酒,击鼓传花,放肆狂笑。午夜在无灯的帐篷里软成泥,用破旧睡袋把自己裹紧,一睁眼,又是一个灰云高悬的凄清黎明。
海风咸腥而粗糙,巨大的呼啸声梳过厚厚的桉树,彻夜地响。白沙缠绵细软如情人肌肤,涌到脚趾间,自下而上将人慢慢吞噬。此刻,歌舞着的青年人,欢声笑语振动着澄澈的空气。他们彤红的脸庞在月光映照下闪闪发亮,仿佛凝聚了全宇宙的热力与活力。他们的笑容真挚而竭尽全力,仿佛回到城市后便会消失一般。一张张笑脸背后,咽下的离家万里的苦与难,好似无影无踪了;那些虚浮的笑脸升上夜空,与阴云并起,与疏寥几颗星对望,化作了一缕烟、一抹雾,同响彻海滩的华语歌一齐融化在这南半球的料峭春寒中。
寒冷,寒冷彻骨。欲籍此逃过期末论文的围追堵截,南半球初春却还是那样不近人情。这又如何?欢歌罢,青年们,将对故土的思念与对未来的迷惘暂时埋在这洁白的沙下,欢歌罢。这世界一如既往地飞速运转着,就让这海藻丛生的礁石围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好让你们的欢快不被神明听到、夺走。欢歌罢,游子们,今夜忘却一切恐惧与烦忧,人群中冉冉升起的,是漫溢的喜悦,欢歌罢。在寒冷中战栗罢,在海风中颤抖罢,让躯体的疼痛与痉挛,助你们忘记这世界的麻木与残酷,助你们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