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杂志退稿的短篇，原因是情节幼稚。希望有看的小伙伴给点建议，多直接都可以，谢谢！

一

树木葱绿成林，伴着呼啸的风声，火车穿越丛林，留下轰隆隆的声音。程婉婉坐在车厢的第二排窗边，她静悄悄地看着两边飞速往后的树丛，想到两天前发生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

程婉婉有一个青梅竹马，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同学。这换成小说的节奏应该是男女主从小情根深种，共同营造一段校园走向婚纱的美好爱情。

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程婉婉和陆嘉成的身上的。也许三个小时之前这一切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发生，但如今程婉婉硬生生将它掐到了百分之零。

她气愤又委屈地想，这次她再也不会原谅陆嘉成了。

她想起三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兴冲冲地试着衣服，想着要打扮的美美的去和陆嘉成约会。她在等一个答案，因为三天前程婉婉趁着酒精作祟强吻了陆嘉成。她跟他告白，说她喜欢他，在她万分期待地等着对方的回应的时候，陆嘉成告诉她：三天后学校门口的烤鱼店，他会给她一个答案。

于是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等来了这天，却在学校门口看到了陆嘉成和一个陌生女孩子纠缠不清。女生拉住陆嘉成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跟他说着什么，陆嘉成虽然拉开了她的手，却也在笑着回应。

这一切在别人眼里可能还没什么，但在程婉婉看来，这根本就是他喜欢上了别人！在学校门口光明正大地调情，还挑在了这一天。程婉婉想，他可能是想拉着这个女生跟她摊牌。

她不由得回想这么多年来陆嘉成对她的态度。对爱情抱有幻想的时候总认为他也是喜欢她的——从小一起长大，帮她写作业、给她背黑锅、教她数学题、烂桃花缠上门时第一个冲上来，种种看来都是喜欢她的铁证。可如今细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态度呢？

程婉婉转身就走，眼泪忽地砸了下来。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嘉成，如果他真的牵着别人的手告诉她他有女朋友了，她想她会崩溃的。她只能远远地逃开，改签了车票，将手机关机，提前上了火车。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一边伤心地想着陆嘉成会不会亲吻别的女孩子，一边骂陆嘉成是个渣男。

前排的小孩子满车厢乱跑，声音尖锐刺耳，吵得程婉婉心烦意乱。她索性站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她慢吞吞地往座位走去，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整个车厢剧烈地颤抖起来，尖叫声、哭闹声顿时不绝于耳。程婉婉感觉自己在空中翻转了一圈，整个人砸向了车窗，再滚落下来，身体迅速被重物砸倒。

她感觉头部剧痛不已，剧烈的疼痛让她落泪，可下一秒整个人又陷入了黑暗。

二

程婉婉醒来的时候，眼前遍布的是刺眼的光芒。她伸手挡了片刻，终于适应着睁开眼。入眼全是白色，程婉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进了天堂。

全身不痛不痒，她摸了摸手脚。都还在，也还有知觉。可那么剧烈的撞击和重压，怎么可能无伤一身轻？除去她已经死了，这是她的灵魂，程婉婉想不到别的答案。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她还有好多未了的心愿，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陆嘉成究竟喜欢不喜欢她。

她哭了一会儿，终于哭累了。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她站了起来。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这里有三扇合起来的门，白色，毫无装饰，连门把手也是白色的。走廊长约十米，尽头是墙。没有窗户，没有灯，但这里亮如白昼。

程婉婉沿着走廊来回走了两遍，终于决定推开第一扇门。

一道强烈的光线射了过来，程婉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往前飘去。她被一股奇妙的拖行着，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光芒终于散去，程婉婉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院子，周匝草木横生，通往院子的是一条藤蔓缠身的走廊，走廊转合处，有一个小小的秋千。程婉婉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她还没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院子，就听到走廊尽头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嬉笑着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小男生，他跑在前头，身后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边跑边喊着：“哥哥等等我！”

程婉婉突然觉得脑子一疼，这是四岁的她和陆嘉成！

那时候他们还没搬到北京，老家在南方一个小镇上。而这个废弃的院子，正是十岁之前他们常常嬉笑玩游戏的秘密场所。

可她怎么会来到这里？程婉婉看着他们捉迷藏，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看不见自己。为了印证这个想法，她走到小陆嘉成身后，朝他恐吓道：“嘿！”

正蒙着眼睛等小程婉婉藏身的陆嘉成毫无反应，待到十秒结束，他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程婉婉的方向跑去。

“嘿，小心！”她的声音飘在空中，然后她看着小陆嘉成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难不成自己现在是鬼？

程婉婉坐在石墩子，思索着这个问题。当时火车失事，按她失去意识前遭受的疼痛来说，她存活的可能性非常小。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投胎前回顾自己的一生吗？

思及此，程婉婉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改签车票，如果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她会和陆嘉成坐同一班车，也许她会知道陆嘉成其实根本没有喜欢别的女生，那只是一场误会……可现在好了！她死了，她再也见不到陆嘉成了！

程婉婉哭泣的同时，小陆嘉成和小程婉婉结束了捉迷藏，他们换到了秋千的旁边。小程婉婉先坐上去荡了一番后，俩人调换位置，小陆嘉成坐上秋千，她开始推起他来。

小陆嘉成开心地笑着，让她推得再高些。

程婉婉却在此时被他们的声音惊醒，她突然想起来，就是在这一天，陆嘉成从升到空中的秋千上掉下来，额头砸上了石头，流了一地的鲜血。

她急忙冲上去，想要让他们停下来，可无论她怎么呼喊，怎么阻拦，一切还是发生了。

小小的陆嘉成从秋千上掉下来，额头正好砸在地上一块凸起的尖锐石头上，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留下来，陆嘉成终于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

看着小女孩受到了惊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程婉婉着急地骂她：“笨蛋！去喊人啊！”

可她的声音随风而逝，没有人听得见。

三

程婉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道狭窄的走廊里。这次她不再像之前惊慌，她轻车熟路地推开了第二扇门。

时间回到她情窦初开的那一年，程婉婉喜欢上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只是还没来得及告白，这段暗恋就被掐死在了摇篮里。没错，学习委员有女朋友了。

那天程婉婉没等陆嘉成，她哭着走回了家。回到家，餐桌上只贴着爸妈留下的纸条，告诉她他们旅游去了，最近几天去陆嘉成家解决吃饭问题。

那一瞬间，程婉婉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扑倒在沙发上，啜泣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直到晚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大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来人没有什么耐心，敲两下缓两下，仿佛是某种特定的暗号。程婉婉抽噎着去开了门，门外的少年拎着保温桶，见到她，没好气地递了过来。

他还来得及吐槽，就被程婉婉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屋外的声控灯照在程婉婉的脸上，显得她皮肤黄而没血色。

陆嘉成震惊地说：“程婉婉你搞什么？扮鬼呢？”

眼前的场景，可不跟鬼片没什么两样吗？漆黑的客厅，门口站着一个红着眼睛的、头发乱糟糟的面无表情地女人，此刻正瞪视着他。

陆嘉成挤开程婉婉，他将客厅的灯打开，在沙发坐下。他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快吃饭吧，我妈特地给你做的糖醋排骨。”

程婉婉继续抽噎着关了门，跪坐在茶几前，老老实实地吃起饭来。

陆嘉成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面前的姑娘一大滴眼泪掉进了碗里。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嘴一瘪又开始嚎：“我失恋了。”

陆嘉成将手边的餐巾纸扔过去，正好砸在程婉婉的手上。他嫌弃地说：“你可拉倒吧，都没恋上失什么恋？”

程婉婉哭得更伤心了。陆嘉成头疼地揉揉耳朵，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哭的是你模考物理没及格。”

看着程婉婉崩溃的表情，他着实是怕了她的眼泪，急忙补充：“我给你补习，前提是收回你的眼泪。别哭了。”

程婉婉抽噎着乖乖低头吃饭。情绪还没缓和下来，就听到男生欠揍的声音：“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周航长得也不咋地，成绩也不咋地，你是不是眼瞎？”

程婉婉不说话。

陆嘉成见状冷笑了声，他说：“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作业给你抄，课也给你补，每天对着我这样英俊成绩又好的优秀人士，你居然还能喜欢上周航？”

程婉婉抬头看他，少年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程婉婉“哇”的一声哭出来：“你长得太丑了。”

“灵魂”的程婉婉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她想起那个时候，她是真心实意觉得陆嘉成长得丑。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嗓音粗噶，对于声控的程婉婉来说着实是折磨。她也无法理解班上那群女生为什么每次都会对着陆嘉成花痴，明明周航就要帅上很多倍嘛！她这样反驳，却换来了小姐妹们一致的吐槽。

她第一次意识到陆嘉成其实长得很好看，是高一那年。那时陆嘉成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了一班，作为新生代表在新生典礼上发言。他穿着衬衫打着领结，头发抹了发胶，他走上舞台时台下的女生突然发出惊叹声，程婉婉听到前面女生得意地跟周边人炫耀：“我初中和陆嘉成同班，他真的长得好看成绩又超棒！”

旁边女生纷纷好奇地提问，程婉婉却悄悄翻了个白眼。她可是看过陆嘉成穿开裆裤和陆嘉成睡过一张床的好嘛！

她的视线投到舞台上，少年一本正经地念着演讲稿，声音低沉动听。他早就过了换声的年纪，程婉婉还记得刚发现他变声的那天，惊艳地追着他让他多说几句话。可少年却拉开她的手，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的声音可是很值钱的。”

典礼结束后，程婉婉去后台等陆嘉成。她拎着陆嘉成的书包，足尖点着地，百无聊赖。等到陆嘉成终于走了出来，程婉婉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就有女生冲了过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那一刻程婉婉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真的长大了。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未来可能有一天，他会牵着别人的手，跟她说再见。

程婉婉的心情突然失落了起来，内心深处有什么沉沉下坠，让她慌得喘不过气来。她静静地看着他们，视线渐渐模糊。

恍惚之间，陆嘉成走过来，见她脸色难看，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程婉婉没答话，她眨了眨眼，调整了情绪，状似无意地打趣道：“没想到啊，才开学呢就这么讨女生欢心。”

她接着说：“你不知道，刚你上台的时候，台下女生叫的……啧啧啧。”她摇了摇头，感叹。

“那你呢？”

“啊？”程婉婉看向他，少年正认真地看着她。她没由来地慌乱，连忙移开视线，说：“我？我自然是告诉她们你小时候流着鼻涕哭着要妈妈的样子有多丑。”

陆嘉成狠狠地揉了把她的头发，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如果说这是程婉婉动心的开始，那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陆嘉成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那时候，少女五官长开，身体也开始抽条，有了秀美的曲线。她的桌子上渐渐有了陌生人的信笺，走在路上也会有人来搭讪。

陆嘉成自然地帮她解决掉很多烂桃花，他会一脸凶恶地让对方滚，再警告学校的男生们不准打程婉婉的主意。但他们不同班，总有他疏忽的时候。

那天程婉婉从卫生间出来，就被一群高个子的男生堵在了门口。为首的人是前几天跟她告白的男生，当时程婉婉就拒绝了他，可对方纠缠不休，被陆嘉成警告了一次后不死心地又找上门来。

男生拦住了出去的路，程婉婉轻言巧语地解释了一遍无果，却又没办法硬闯出去。来上厕所的女生们被吓到不敢进来，程婉婉一个人孤立无援。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怒吼着冲过来，朝着带头的男生脸上打了一拳。那一拳陆嘉成用上了十成力，男生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打得摔向地上，又立马被周边男生扶住。

陆嘉成将程婉婉护在身后，他刚从教室里跑过来，爬了三层楼梯，又使了劲，整个人喘着气又上前狠狠踹了男生一脚。

他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准打她的主意，你他妈没听见是不是？”

对方有五个人，一场争斗即将展开。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教导主任就小跑着跑过来，他边跑边吼，声音厚实有力：“一群小兔崽子，作业不够多是不是，都给我住手！”

这件事的结果时陆嘉成和对方都被记了过。但对方调而戏女生在先，医药费自行负担，并被查看一个月。

后来那天回家的路上，陆嘉成生了很久的气。他恶狠狠地瞪着程婉婉，骂她：“你别那么招人行不行？整天校服不好好穿，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勾搭男生。”他边说着用力掐着她的脸，警告她：“你下次月考再考不到全校前五十，你看我揍不揍你！”

程婉婉笑眯眯地任他掐着，那一刻她确认：她是真的喜欢上眼前这个大男孩了。

四

再次回到走廊间，程婉婉已经心如止水。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推开了第三扇门。这是最后一扇门了，她想，可能看完了这段记忆，她就要离开这里，也永远地离开陆嘉成了。

她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强烈的鼓点声，喧嚷的人群，缭乱疯狂的舞步，绚烂摇曳的灯光。程婉婉走了进去，如她所料，角落里的卡座上，自己已经烂醉如泥。

这是不久前的一天，室友生日，她们因为好奇，最终决定偷偷来到酒吧尝尝鲜。几个人酒量都不行，喝了一小杯调酒师推荐的果酒，都趴在桌上疯言疯语了起来。

幸运的是，酒吧就开在学校门口，来往的大部分都是学生，不似成年酒吧那样乱。

几个女孩子纷纷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来接。程婉婉委屈地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看了半天，给陆嘉成打了电话。

他很快就赶了过来，对着程婉婉的脸狠狠地掐了一通，又将她骂了一顿。程婉婉只傻兮兮地对他笑着，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陆嘉成半搂着她往外走，冷风呼啸着吹过来，冻得程婉婉一阵哆嗦，酒也醒了大半。其实她喝得不多，也没那么醉，只是酒吧里的气氛惯会迷醉人。此刻冷风一吹，她整个人差不多就清醒了。

但酒壮怂人胆，在点点酒精的催动下，程婉婉大着胆子，半倚在陆嘉成的胸膛里，踮起脚，扶住了他的脸。

陆嘉成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程婉婉朝他龇牙，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完成了夙愿，她身子一软，往下瘫去。少年顾不得惊讶，急忙扣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于是她整个人都缩进了陆嘉成的怀里。

陆嘉成紧紧地揽着她，顾不得自己心跳如雷，嘴唇上还有温润的触感，他听到程婉婉呢喃的声音：“陆嘉成，我可喜欢你了。”

她把这句话念叨了很多遍，小小的脸埋在陆嘉成胸口，陆嘉成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般，终于没忍住伸了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怀里小姑娘的头。

他的眼神真温柔啊，程婉婉心酸地想，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温柔了。

被困在走廊里的不知道第多少天，程婉婉一直在等一个将她带走的契机。可是她啊等啊，这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将这三扇门打开了多少次，重温了多少遍记忆。

她靠在第一扇门前，终于哭了出来。

像一个陷入泥泞中的人，她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直困在这里。看不到尽头，也了无希望。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有些累了，头一歪静静地睡了过去，眼睫上还挂有一滴尚未落下的泪水。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陷入睡眠。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这么久，她不用进食，不用喝水，除去重新体验一次以前的生活，连疼痛都变得轻微。

仿佛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声线无线接近陆嘉成，他急切地喊：“婉婉！程婉婉！快点醒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却又不是走廊间。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周边只有她一个人。可那道呼唤声还在响着，程婉婉四处张望，却不知道声音的源头在哪。

“婉婉！我是陆嘉成，你别着急，我会救你出来的。”

程婉婉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说：“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我是不是死了？”

五

偌大的实验室里，陆嘉成和几个年轻人站在屏幕前，屏幕里是程婉婉哭得通红的脸，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慢慢地将脸蛋埋了进去。

陆嘉成带着特殊材质的面罩，他耐心地解释，尽量通俗易懂：“婉婉你别哭。那天高铁出现故障脱轨，你是现场唯一存活下来的人。失事的时候，时间出现了裂缝，你不小心掉了进去。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出来。我们将你召唤到这里，别的地方目前我们还看不到。婉婉，你能描述一下你那里的场景吗？”

程婉婉抬头，努力回想走廊间的状况。她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走廊间里。那里全是白色的，什么装饰都没有。有三扇关起来的门，我都推开看了，里面都是我的记忆。只要我推开门，我就感觉自己灵魂脱离了身体，跟着飘进去，看着那些事情发生，可记忆里的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她还想描述地再详细一点，可脑子一疼，顿时又失去了意识。

屏幕顿时黑屏，陆嘉成惊慌地喊：“婉婉！”

什么都没有了。

六

程婉婉再也没有睡着过。她无数次闭上眼睛，想要陷入睡眠，却再也没有成功过。

那天的对话，仿佛成了一场梦。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推开那三扇门，在记忆的影像里伸出手，虚无地触碰陆嘉成。

她的眼泪逐渐干涸，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消失。终于有一天，她连抬手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婉婉倒在了地上，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失去知觉的前一秒，程婉婉想：陆嘉成，再见了。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再次清醒的时候，程婉婉最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疼痛。她诧异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氧气罩牢牢地控制在她脸上，头顶有液体从吊水瓶里落下来，沿着细细的管子输进她的血管里。

她有些茫然，脑子还没转过来。下一秒，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陆嘉成大步走了进来，见她睁开了眼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程婉婉诧异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困住她的走廊间，身体也恢复了知觉。她张了张口，嗓音嘶哑难听。

陆嘉成连忙阻止她，他说：“你别说话，你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月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程婉婉才知道一个月前，他们通过光线运动数据找到了时间裂缝的规律，经过多次试验，成功地将程婉婉拉到了第一空间，也就是那个白茫茫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可这个试验只成功了一次。后来他们再怎么催动试验，都失败了。不过好在他们通过规律发现了下一次时间裂缝打开的时间，这才将程婉婉拉了出来。

至于那三扇门，是每个人的记忆空间。每一个掉入裂缝的人，可以看到三段记忆，那是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他们会往返于这三段记忆里，看得见却摸不着。如果人掉进裂缝久久无法得救的话，最终可能因为违反了时间运动而逐渐死去。程婉婉不是第一个掉进去的人，但她确实唯一一个获救的人。

程婉婉觉得庆幸。她想问他为什么他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可话还没说出口，陆嘉成仿佛就猜中了她的想法，他说：“大概是高三的时候，我有一天做了一个梦，梦里白茫茫的，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现在看来，可能就是时空裂缝吧。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我却一直听到有个声音在求救。那个人解释的情况和你差不多。醒过来之后，我就开始找相关的资料，再后来，我加入了时空裂缝研究小组。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努力研究的东西，却成了救你的工具。”

程婉婉认真地看着他。哪怕她在记忆里无数次看过眼前这个人，可现在的他确实真正地在她面前。她把空着的手伸了出去，陆嘉成立刻握住。

将一切都解释清楚后，陆嘉成突然变了脸，他脸色不好地看着她。他问：“那天，你为什么失约了？我在烤鱼店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为什么要改签车票不等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他想起那天，他在烤鱼店坐了两个小时，给她打电话关机，想去找她又怕与她错过。后来他终于去了女生宿舍楼下，见到她的室友，结果室友一脸奇怪地告诉他程婉婉改签车票回家了。

女生问他：“你是不是跟婉婉吵架了？婉婉早上精心打扮要去和你约会，结果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就哭着回来了。然后就开始改签车票提前回了家。你是不是惹她生气啦？”

陆嘉成疑惑至极，他没想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给程婉婉打电话还是关机，发了消息她也没回，等他知道她的车次打算赶往高铁站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去了食堂，匆匆解决了午饭，却在食堂的新闻联播实时播报中听到了高铁脱轨的消息。那一刻，陆嘉成的世界天崩地裂。

程婉婉成了事故中唯一幸存的人，她受了严重的伤，医生说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可他不信，他日夜颠倒在医院照顾她，不敢离开病床半分。直到有一天他没撑住靠在病床前睡着了。

时隔两年，他第二次梦到了那个白茫茫的世界。他听到程婉婉低泣的声音，她说：“陆嘉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突然福至心灵，一股强烈的直觉推动着他去了实验室。连续两个月的不眠不休的研究，他不厌其烦地反复试验，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成功感知到了程婉婉的存在。

后来，时空裂缝规律公诸于众，引起了巨大轰动。而公之于众的第五天，他们成功地将程婉婉拉出了裂缝，程婉婉醒了。

七

程婉婉出院的那天，朋友们为她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算是接风洗尘。

除了陆嘉成和研究人员，没有人知道程婉婉曾经掉入了时空裂缝。他们笑着说程婉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天，陆嘉成全程陪在她的身边。关于很久之前的答案，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聚会结束之前，包间的门被人敲响，一群年轻的男女们走了进来。程婉婉一眼就认出末尾的那个女生，是在学校门口拉住陆嘉成的人。

她下意识地去看陆嘉成的表情，可他却状似什么都没看到，只认真地盯着自己。

程婉婉只好移开了目光。

经过众人的介绍，她才知道这些人都是研究组的人。程婉婉没想到，原来研究出时空裂缝规律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一群年轻人！

她有点丧气，突然觉得自己相比他们，一点优势都没有。可那个女生突然走上前来，坐到她身边，小声地问她：“你就是陆嘉成喜欢的人吧？”

程婉婉的眼神顿时亮了，她犹豫着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女生笑着说：“他在组里，除去研究数据，张口闭口就是你的名字。他刚进组的时候我还喜欢过他呢，我那时候不服气死缠烂打追到你们学校来着，可他还是拒绝我了。”女生噘了噘嘴，说：“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他太无趣了，没劲。”

程婉婉想起几个月前的误会，释怀地笑了笑。

跌入时空裂缝的那段时间，她无数次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做了错误的事情。可当她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她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十几年的记忆里，陆嘉成虽然嘴上总损她，可当危难当头时，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自己的人。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她与陆嘉成的相处时，她才发现每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后来她就释怀了。她不再计较一个答案，她想，等时机到了，他总会开口的。

她跟众人打了招呼，去了卫生间。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陆嘉成拉着她，将她拽进了楼梯间，声控灯大约是坏了，这么大的动静久久也没亮。

少年身上都是酒气，程婉婉不知道她出来的短短几分钟里，他喝了多少酒。他弯曲着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的热气洒在肌肤上，程婉婉忍不住瑟缩了下。

少年意识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声音低沉，被头发压得雾蒙蒙的，他问：“程婉婉，你喜不喜欢我？”

程婉婉被压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推了推他，却没推开。

没听到声音，陆嘉成失望地抬起头，他摸了摸她的脸，仿佛是在确认位置，下一秒，他的唇重重压下。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在她的唇上嘶磨，他喃喃地说：“这是你欠我的。”

程婉婉只感觉唇上一热，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陆嘉成轻轻舔了下她的唇角，终于笑了，他说：“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