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也是唯一 一次看见爸爸哭,是在奶奶的葬礼上。那个我以为一辈子坚强勇敢的男人,跪在奶奶的遗体前,哭得像个孩子。
奶奶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作最后的告别,合上棺木那一刻,一直以来如山一样沉稳的爸爸,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四岁的小表妹笨拙的伸手去替他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那一刻,突然很心疼这个为我和弟弟遮挡一切风风雨雨的男人。 第二天,那个前一晚还哭得毫无形象的爸爸,又元气满满的接待来参加追悼会的亲友,安排食宿,忙前忙后,让我幻觉哭泣的爸爸是个假象。
奶奶查出患癌的时候,叔叔们都不在身边,作为长子,爸爸抗下了所有压力。他要工作,要照顾我和弟弟,要联系医院,找医生,陪奶奶……面对这一切,他好像从未皱过眉,一直云淡风轻。
奶奶生前当着我的面责备过爸爸,她认为她的病都那么严重了,爸爸还跟没事人一样,不合孝道,更武断的觉得爸爸不爱她。但是爸爸一句都没有反驳,一如既往的沉默。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哭,他只说: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一度以为父亲神经不敏感,导致他很少情绪化。
在我的印象里,他和爷爷奶奶也不是很亲近,除了逢年过节聚餐,给他们送礼品,其他时候他并不像叔叔们会陪爷爷奶奶聊天。他们身体不舒服,爸爸送他们到医院,不管什么病,爸爸回家都说,没事儿,不是什么大病,住两天院就好了。
从小,我就觉得爸爸是个特别严肃的人,一年到头都是拉着脸,难得见到其他表情,所以我和弟弟特别怕他。还有小姑姑,她觉得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凶的人,因为她是最小的,所以爸爸对她特别严格。 在我和弟弟看来,爸爸是不需要关爱的,他好像永远那么强大,就像大海一样,不管底下多么波涛汹涌,表面依旧风平浪静。
读大学后,与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除了要生活费,很少主动打电话回家,有时爸爸打给我 还不知道说什么,就推说自己很忙,迅速挂断电话。
前天,5岁的小表弟让我教他写信,收信人是姑父。信的内容总共只有一句话“爸爸谢谢您,您辛苦了”。姑父看得两眼发红。忽然想起好久好久没给爸爸写过信了。
上次给爸爸写信,应该是十年前了吧,还是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当时写完交给爸爸,他随便看了看,很平淡的就放在了抽屉里。直到去年年前,打扫家里,在一本旧相册发现了那封信,信纸已泛黄,但保存得很好。小时候的字丑得无法直视,我打算把信毁尸灭迹,但还没来得及销毁就被爸爸发现了,被狠狠批斗了一顿。
我说字太丑了,又没什么内容,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扔了好,爸爸死活不同意。我说我可以给你重新写封感人肺腑的,但他始终说那不一样,最终我还是没能得逞。
前几天参加表姐婚礼,回来的路上,爸爸严肃的交代,以后不管怎么说都不允许远嫁,否则他宁愿我当老姑娘。妈妈责怪他不应该这样想,让自己闺女嫁不出去。可他还是固执己见,说养闺女又不是为了让她给别人做媳妇儿。
最近,他变得愈来愈多愁善感,且对于别人要给我介绍男朋友这事儿十分反感,我觉得他不可理喻,现在想想,弟弟离家太远,我也不经常回家,他应该是孤独的吧!
亲情,不是用金钱来维持的,如果不是特别忙,还是抽空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