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花落了,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的景象。
时间迟钝了。困倦的身体,还未发现现在的季节。阳光很暖,风很淡。
一叶落知天下秋,然而在南方,我甚至未曾察觉秋的存在——秋天,就像是来不及离开的夏,风变凉了却还是带不走炎热的存在。叶或许是落过,可花还在开,甚至绚烂得有些无赖——明明已经是秋天了!
生长在南方就是这样,总是对季节的变换难以掌控。也许,南方是没有秋的;抑或,夏天是一只壁虎,舍弃了那条被咬住的尾巴。总之,秋天来了,可是无论你走在哪里,你总是很难找到她的痕迹。也许是她太调皮,喜欢捉迷藏;又或许只是,她真的没有到来。
讲到秋天,不自觉的便想到了梧桐,想到了桐花。“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柳永的暮春,听起来却有些许秋的意味。花开绚烂的清明,因着桐花疏雨,到了极致的春意,却无端生出了凄凉。
春与秋,本是两个完全对立的季节。一朝春雨万物生,一场秋雨一场寒。同样是雨,同样的风吹开的,却是世界的两极——一边是花开奢靡,一边却是叶落寂寞。
桐花是春的极致,梧桐却是秋的悲凉。同样的事物,因着不同的时间,却生出不同的世界。
一月寒梅未退,二月桃李正芳菲,三月柳色依依待桐花,清明新火换旧年,桐花开落麦花香。桐花迟开,花开便是荼蘼。古语清明:一侯桐花,二侯麦花,三侯柳花。桐花绚烂时,便是清明时节。清明时节,三春之景恰到了极致。然则盈虚有数、盛极则衰,花开绚烂到了极致,也便是春去夏始。桐花迟开,花落便是春老。
南方的秋,总是会给人夏意未尽的错觉。
每天重复的节奏,重复的轨迹,就像一只蚂蚁站在莫比乌斯带上,永远看不到最后的那个地点,只能一直向前走。也许曾经想要停留或者回头,想过结束这种无止境的前进。然而,一旦停留,就会变得无所事事;一旦回头,又将陷入另一个莫比乌斯的循环。到最后,还是只有继续既有的一切。
每天在莫比乌斯的表面上,上坡、下坡、上坡、下坡.......就像春夏秋冬,无止境地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都是一样的季节,一样的气候——或许有些时候会比往常冷一些或热一些,或者刮几阵风、下几场雨或雪。但春天还是春天,夏天不会变长太多,秋天还在,冬天也不会太远。因为地球,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就轻易的停止公转,月亮,也不会因几片云的存在而不再出现。
南方的夏季,或许会长一些;南方的秋天,或许和文字里渲染的节气不怎么相像。但正如迟开的桐花,或许她未能赶上阳春三月里正是好处的气候,或许她确实睡得有点太久了,但她到底是开了,在暮春时节万物即将渐渐归隐的时候,她恰到好处的补了一个完美的结局,让春的完美到了极致。
南方的夏意,正如这桐花迟开,到了极致,秋的意味便悄悄潜入。然后,一场雨,突然间,花落了、叶黄了,满地的泥土也沾染了丝丝的凉意。一阵风吹过,行人便开始觉得单薄了。于是,这天地间的事物,一下子便进入了秋的思念里了。
人生,或许就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的指环,在它的表面上行走,永远找不到终点。但一如风以不停息的姿态行走于人世间,人生也是一场无止境的行走。每个人的生活或许都会遵循着某个轨迹,但是每一天,这个轨迹上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或许是一场彻底的颠覆,颠覆既有的一切,把人生导向另一个未可知的轨迹,也或许,一切总在无所谓地循环着。也正如风的无休止的姿态,也许并没有什么理由,世界却因着它的行走进行着一场场的梦幻般的蜕变。
有时候我们不需要担心太多,只是继续着,或许有一天,就像迟开的桐花,一霎那便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