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铃,铃……
我一骨碌翻身坐起,一把按掉床头的闹铃,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小家伙闭着眼睛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睡了。看看表,五点整。
套上一件上衣,起身来到厨房,刷锅,淘米,下锅,开火。我向来懂得统筹,在厨房熬上稀饭,这才回到厕所进行洗漱。随便洗了两把脸,拿出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边刷着边走到卧室,看一眼还在床上酣睡的孩子,还睡着。突然,想起厨房的抽烟机没开,快步走到厨房,打开排风扇,然后回到厕所漱口。
看到架子上搭着的孩子的衣物和自己的衣物,叹口气,昨晚本想把孩子哄睡后再把衣服洗了,谁知实在太累了,孩子还没睡着自己就已经睡着了。拿了两个盆把孩子的衣物和自己的分别泡上,去阳台拿成人洗衣液和儿童洗衣液,洗把手。突然想起了炉上的稀饭,快步来到厨房,锅中的稀饭已经沸出了一大半,炉上的火已经浇熄了。急忙关上煤气开关,打开窗,伸手去端炉上的锅,却被锅把烫了手。闷哼一声,冲到水管边用凉水不住的冲洗,心里还一边埋怨老公。平时家里活啥也不干,就让他买个锅还给我买个金属把手的,一着急忘记垫布子就会烫了手,这已经不知是这星期的第几次了。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大早晨起来做饭洗衣,这家伙却还跟孩子撅着屁股睡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晚上带孩子睡不好的是自己,怎么早晨反而是那家伙在补觉。
“哇,妈妈,妈妈……”我刚还在愤愤地想着,就听到了孩子在喊妈妈。于是急匆匆冲进卧室,抱起孩子哄到“宝贝乖,睡醒了?不哭,不哭哦,妈妈在”。可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那么懂事,哄两句就好了。也许是做了噩梦,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孩子边推着我,边哭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我不住的哄着“妈妈在呢,妈妈在呢……”,可是孩子就是不肯停止哭泣。瞥一眼表,已经六点钟了,饭还没有做好,衣服还没有洗,顿时觉得有一股火从心底窜上来,看着哭泣的孩子,我突然怒吼“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哭”,孩子被我的吼声吓得一激灵,看着我因气愤而扭曲的脸,一下子停止了哭泣,还维持着张着嘴的模样,表情凝结在脸上,泪珠挂在腮边。我的心里突然就有点后悔了,不该把火撒在孩子身上的,他还这么小,肯定做了噩梦正怕着呢,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妈妈温柔的怀抱了,自己怎么还舍得吼他呢。想着就又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时孩子又惊又吓又委屈,于是更卖力的哭了起来。在另一个卧室睡着的老公忍不住嘟囔一声“大早晨的干嘛呢”,蒙上头翻身又睡了。看着怀里的孩子和继续熟睡的老公,心情糟糕透了。
哄了半个多小时,孩子才终于停止了哭泣,不过却扒在我身上不肯放手。我只好抱着孩子来到厕所,给他洗了脸漱了口,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叹口气,又单手拢了头发,随便涂了点护肤品和粉底。洗漱还好说,不过要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换出门的衣服就比较有难度了,我从衣橱里拿出挂好的套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裙子,一个金鸡独立就熟练的穿上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用同样的方式穿进去,一只手提上裙子,拉上拉链。接下来要脱下居家的上衣,然后再换上套装的衬衫,我跟孩子商量“先下来好不好,妈妈要换衣服,妈妈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孩子把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小嘴一撇又要哭起来。“好,好,抱着,抱着”。我投降地说到,抬起一只脚踩在床边,让孩子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虚扶着孩子,一只手快速解开上衣扣子,脱下一只袖子,然后换另一只手扶着孩子,如法炮制,脱去居家的上衣,侧身从床上勾起衬衫,把衬衫披在身上,分别用一只手扶着孩子,一只手穿进衬衫,单手系上扣子。换好衣服已经出了一身汗,看看表六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衣服只能晚上再洗了,饭也没时间吃了。当务之急是哄好孩子,否则孩子不同意仍然走不了。抱着孩子来到老公的卧室,一边催促老公起床,一边跟孩子说着“你一会跟爸爸去幼儿园,妈妈下班就回来,乖,听话”。
孩子依然不肯放手,看看表七点整,心里想着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恨下心扒开孩子的手,将他放在爸爸的床上,孩子哭喊着妈妈,站起来跑到床边伸着手要妈妈抱,我站在离床边一步的距离,看着孩子舍不得妈妈又不敢往下迈的焦急表情,冷冷转头离开。每天早晨都要上演一遍的戏码,已经让我麻木了。
抓起包,快步走出家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给老妈设的来电铃音。这时候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边快步走着边接起电话“喂,妈。怎么了?”
“哦,也没啥。你爸治心脏的药快吃完了,想着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给他拿点”。
哦,是的,忙的都差点把这事忘了,心里盘算着时间,今天上班几件事好好安排一下,早点完成的话下班就可以去买药了。“好,妈,我知道了,今天下班就去给爸买上药,顺便哪天找个时间再带爸去做个全面的复查。”
“哎,不着急,你先忙你的,有空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行,知道了妈,我赶着上班呢,先不跟你聊了”,没等那边回应,便挂了电话。看看表七点零八,有点晚了,不过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这班车。我已经小跑起来了,心里默念着“快!快!快!”。过了马路就是站牌,这时我看到公交车拐过了转角,再快一点。“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找死啊,不看车,赶着去投胎啊!”等我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回嘴的话还来不及出口,黑色轿车已经扬长而去。耳边还回想着司机的谩骂声,看向马路对面,公交车已经开走了,下一班要半小时以后,等到赶到单位恐怕只剩下挨领导骂的份了。今天自己简直背透了!憋了一肚子气,干脆打电话跟单位说自己病了,今天去不了了,大不了一天的工资不要了!想想自己从早晨天刚刚亮就起床,忙到现在,饭没吃上,孩子没哄好,车没赶上,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晚上回家还要做饭,洗泡着的两盆衣服,哄孩子睡觉,估计自己又会累的跟孩子一起睡着,醒来又是一样忙乱的早晨。想到这,我觉得每天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什么时候是头呢!真想逃离这样的日子,真不想回家。
(2)
请了假,突然有了一整天的时间,我反而有点不知怎么用才好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竟然走进了一条胡同,看看周围古朴的民宿,我决定走进去看看。胡同越走越窄,不久竟然看到了头,哎,原来是个死胡同,我心里想着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却瞥见胡同尽头一侧的墙角好似有个小门。走到门边,用手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原来门后竟然是一所宽阔的院落,院落尽头又有一扇朱漆大门,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12号当铺。当我发现时,我的脚已经把我带到了朱漆门前,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门后是一张年轻白皙的脸,开口却是一把浑厚的男声,听来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定。
“你要什么?”男子问
看我脸上浮现不解,男子又解释道“来到这里的,必是心中有所求”
男子边说着,边将我引入门中。门内倒不似外面看起来那样古朴,他引我在一张方桌前坐下,再次问到“你要什么?”
“我想要时间,一个人的时间”我听到自己回答他,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能帮我实现。
他笑笑,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你知道么,我最近时常会怀念以前单身的日子,那时候没有孩子,父母也还年轻力壮,我有大把大把属于自己的时间。可是现在……每天一起床就像是上战场,只要睁开眼就是忙碌,忙碌。丝毫没有自己的时间,我以前很喜欢画画的,还喜欢插花,跑步。可是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睡觉都要掐着时间……”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开始碎碎念,也许是太久没人听我发牢骚了吧。
他一直安静地听我说完,只是再次问我“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他把一杯酒推到我面前“喝了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仰头,一饮而尽。
(3)
醒来时,我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宝贝,睡醒了?来,正好,把这杯水喝了”一位优雅的妇女微笑着递给我一杯清水,宠溺的摸摸我的头。看我愣愣的,便笑着问我“愣什么神呢?还没睡醒呢,连你亲妈也不认识了?!”
我在心里呐喊“OMG,这是什么情况?我掉进电视剧里了?”
跳下床,跑到镜子前,还好,镜子里的还是我的脸。
“哎,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一个女孩子……”我听到“妈妈”在我耳边念到。
“好,好,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小心回应到。
“妈妈”看我一眼,宠溺又无奈地一笑。“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收拾东西吧,别让老师等着了,对了,那天你让我给你买的新颜料买好了,就放在画架旁,等会别忘了带”
我正想着到哪去上课呀,妈妈就催我“别愣着了,我已经叫司机老刘在楼下等着了,快点呀。”
我快速收拾好,下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边,看到我便打开车门笑笑地说“上车吧”。
从跟老刘的闲聊中,我套出了不少信息,我爸妈是生意人,生意做的还不小。我是家里的独女,三年前大学毕业,反正家里不指望我赚钱,所以就一直没出去工作,而是有时间就学学画画,插花之类的打发时间。我在心里想着“这简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呀,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忙忙碌碌中,一天很快就结束了。我突然想起我答应下班给爸爸买药的,家里还有两盆没洗的衣服,我不在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上饭,晚上孩子要睡觉了找不到我怎么办。于是我拿到车钥匙,偷偷溜出家门,按照家里的住址开了回去。敲门,开门的竟然是一个陌生女人。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
(4)
“老婆,谁呀?”越过女人身后,说话的竟然是我老公。
“不知道呀,请问您找谁?”陌生女人客气的问我。
见我没回应,她身后的男人,也就是我的老公又问到“请问您找谁?”
我心里有点慌了,问到“老公,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么?孩子呢?孩子在哪?”
说着,我冲进了门,在餐桌旁看到了我的儿子。我跑过去抱住他,他却吓得一边大哭一边推我“哇,你是坏人,坏人……”
老公和那个女人冲过来推开我,吼到“滚开,你个疯子!快滚!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当铺,那个当铺!
我冲出门,凭着记忆努力寻找那间当铺,我一直找啊找,不知找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那扇朱漆门。当我推开门时,上次的男子正坐在桌旁悠哉的喝着酒。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问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撇撇嘴角,笑着说“帮你实现愿望呀”
“什么帮我!现在我的老公和孩子不认我了,他们在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一起!”
“陌生女人?她爱她的老公和她的孩子,她愿意花时间陪伴他们,怎么会陌生?你要的时间和自由,我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可,可你没说有了时间和自由,就会失去老公和孩子……”
“哈哈,可笑。孩子的成长需要陪伴,家庭需要经营,你凭什么认为孩子,家庭,时间,自由,这些你可以同时拥有呢?而且,得到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不住地求他,哭地肝肠寸断地求他。
他叹口气,说“走吧,该打烊了。”
我不知怎地又回到了胡同里,却再也找不到那扇门,我一直哭喊着,直到人事不省。
……
(5)
铃,铃……
我一骨碌翻身坐起,一把按掉床头的闹铃,回头看看床上,是还在酣睡着的小小的人儿,我难以置信地笑了,笑地泪流满面……
我靠近孩子,拥他入怀,不住的亲吻着他,“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再也不嫌你烦了,再也不吼你了,妈妈再也再也不离开你了……”
小小的人儿扁扁嘴,不满的从梦中醒来,撇撇嘴刚要哭,看到我却愣住了,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叫喊着“坏人,坏人……”
12号当铺里,两个男人在边聊边喝酒,“后来呢?她还是没能回到老公和孩子的身边?”
“当然,生活又不是小说,岂是你想走便走,要留便留的?”男子轻笑到。(完)
请珍惜你所拥有,莫到失去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