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孤瞳
念高中的时候,我遇到过不少有趣的老师,S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S先生在高中任教,教语文,水平很高,因而名声很大。我并非S先生班上的学生,只因S先生的爱人是我母亲的同事兼密友,我才有幸结识S先生,得其教诲。
我上初中,也就是十四五岁的的时候,在在宁举办的一场古琴表演会上第一次见到了S先生。
S先生的样子有点怪,这是我对S先生的第一印象。他眼睛极小,小到即使他睁着眼也同眯着眼没什么区别,嘴唇很厚实,因而我总觉得S先生是撅着嘴的。先生年龄不小了,脸上长了几块淡淡的老年斑,手上的更多。
S先生的爱人觉得S先生长的不好看,没啥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当局者迷,看不见S先生的优点。S先生的牙很白净——他从来不抽烟,也未听闻他沾过一滴酒。
他饮食上不甚讲究,忙起来几个饼子,一杯茶水就能对付一顿,唯独就好嗑瓜子,一袋炒瓜子,一本闲书,坐在桌前能噼里啪啦一天。
由于相貌上并不出众,S先生很注重穿衣打扮。犹记得那年初冬见到S先生,他身着一件及其考究的藏青色呢子大衣。大衣很长,身才不算高大的S先生只勉勉强强露出一截小腿,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塞进去似的,但S先生却深以为豪。再考究的衣服都能被S先生穿出自己的风格。
S先生教语文很有一套。至今我仍然十分清晰的记得S先生给我留的第一次作业是让我通背高中语文必修一的两篇文言文,《劝学》和《师说》。
我从小讨厌背课文,文言文诘屈聱牙,自然更为厌恶,然而S先生很强硬,逼着我背文言文。那天我在房间里捧着书,双目圆瞪,盯着那些字句,背了下句忘了上句,背了句子忘了字,痛苦的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才把两篇课文背熟。
之后我才了解,S先生小时候为了把语文学好,背过古文名篇,背过字典词典,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耐住了多少年少时冲动好玩的性子,他们村里迄今为止就走出过他这么一个大学生。看他翻字典查阅时那熟稔的样子,我知道他没有吹牛。
想来当初他是想把他的方法,他的经验传授给我的,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年再多吃一点苦就好了,可惜是我对不住S先生的倾囊相授,终究是我负了他的好意。
除了让我背古文,S先生还手把手教我如何理解古文,读懂古文。我读一句翻译一句,S先生坐在一旁及时纠正我翻译中不妥的地方,用红笔在我的书本上圈画标写出重点字词。从起初我只能一句一句翻译,到整段的翻译,最后到翻译全篇。S先生用他枯瘦的手拉着我,携着我走过了那段苦闷的岁月。
S先生除了是我古文方面的启蒙者以外,还教我如何遣词造句。他时常严厉的批评我,说我行文时没有逻辑,容易走题,还常常废话连篇,言不及义。高中常写的文体是议论文,S先生说写议论文就像是真的与人辩论一样,要知道如何说才能驳倒对方,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
他总让我写文章练笔,然后给我批改,仅高三一年我就写了厚厚一大本。每次他都会在我的文章旁示范如果是他写会如何行文。起初我犟的很,不服S先生,但接连几次下来,只要S先生一改动,我原来平淡无奇的议论文马上变得生龙活虎,极具思辨性。于是S先生成了“孔明”,我成了“孟获”,彻底服了。
如果我今后写一些文字还有些看头,不至于沦为胡说八道,疯言疯语,都要感谢这位S先生。
汪曾祺老先生曾言作为一个老师,一生教出一个好学生,也值得了。S先生教出来不少好学生,有一些考上了清北。令人惭愧的是我虽然得S先生倾囊相授,却还未成才,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对不起S先生。
S先生教学认真,治学严谨而精深,是一个为了钻研学术而近乎偏执的文人,除了一些文章,S先生还写过不少诗和古文,我曾一一阅读过,深感S先生文学造诣之深。
我和S先生相识也已有六年有余。S先生除了对我学业上的关心外,生活上也时常关心我这个后辈,给予我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S先生让我真切意识到什么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我的意识里,S先生或已成为父亲一样的存在。
S先生值得称道的地方很多,而我所知不多。希望熟知S先生的人把S先生好好写一写。
高中里许多有趣的教师都应该有人好好写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