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席慕蓉
北方,暮春之初,桃红李白,柳拂槐绿,荠麦青青,菜花黄艳,怎能不教人心驰神往?
这是一个最能唤醒人灵魂的季节,比任何一个时段都能唤醒人内心的自觉。于是,赶趟似的走过那一处处花开的地方,放浪形骸于外,满足地把春意揽怀。一园芬芳,一山葱茏,发而幽香,秀而繁阴,春树暮云,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难以抗拒的迷人的召唤之声,使人积极主动地把感情投入,把某种行动实践。
我亦如此。但我发现唤醒我的却并不是那公园里,名胜处的那一片片的园林式的花海,而是一棵树,一棵开着繁密之花的树。郊外路旁,单位院子,菁菁校园里…………那一棵开满花的树。白色、粉色或紫色的花瓣攒开满树,花团锦簇,摇曳生姿。那就如女子倾国倾城的娇媚容颜,那树又有男子玉树临风的飒爽清骨,分外惹眼地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朵花开只是乍见的惊艳,一树的繁华才是久看不厌的生命强音。面对一朵绽放的花,我会一时冲动。而面对一棵开满鲜花的树,我竟会莫名地感动。就好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突然扔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不小的涟漪,然后涟漪一层一层掀了开去,荡到很远很远处;又好像在独处时忽然听到一声暧昧的轻唤,叫我那鲜有人知的小名,隐隐约约,似有似无。我先是被惊了一下,继而侧耳倾听却又不见,不由让人心绪幽然,情迷意乱须臾之间。所以有时,我竟荒唐地认为那棵树是我上辈子的情人。当我走过树的身旁,那树忽然轻轻地摇晃,就有花瓣飘落在我身上,叶子在悉嗦作响。“如何让我遇见你,在这最美丽的时刻,”于是,我抬头凝望那棵树,会心地领受树的青睐,拿出手机拍下树的风姿。因为我懂得树的心声,“而当你无视的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此时,风轻轻地在树梢拂过,小径无人我独立,落花飘来却无声。
经过了那棵树,我便不能忘失它。反复翻看手机里的一张张颜色各异的花树,每一次都觉得震撼心灵。一袭白衣的广玉兰树,撑个华盖最早报春,惊艳校园;粉色的樱花树灿烂盛放,倩影满城;红叶碧桃妖娆多姿,明眸善睐;紫荆花树,紫气逼人,色压群芳;还有那皮肤丑巴巴洋槐树,即将串串开放,香飘四野。哦,一棵会开花的树是多么的让人欣羡!在该开放的时候不负春光,在凋落的时候不惧未来;在成为世间靓丽的风景时还愉悦了世人的眼睛,在繁华落尽绿叶满枝时还长成伞遮蔽烈阳。一棵会开花的树是多么的洒脱从容!
抬头凝望一棵开花的树,当微风掠过树梢的那一瞬间,我忽然看见了生活中的大美大雅。清香徐来,心波荡漾。我感觉一股久违的味道浸润到我的肺腑,纯净而美好,似乎一下子洗涤了我心灵上的蒙尘,唤醒了我慵懒的灵魂。于是,我的目光和灵魂渐渐变得清澈而宽广。
面对一棵开花的树,无事思量成为我的心事。我想着我和树的牵绊,关联着我的职业和树的纠葛。一个工作一成不变地干了二十五六年,能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不可思议而且无以言状。不管中途有多少次地自我嫌弃,甚至觉得这样的稳定似乎就是一种生命的浪费,但后来当以心甘情愿地态度过这简单又复杂的生活时,我又坚守了淡泊明志的生活节操。我庆幸的是在这里作为人的部分,我还能够有强大的意志去保持自我猗郁的心灵家园。固守那一份清醒的作为动机,一种从教的能力,一个不矢的志,还有一腔浪漫的情怀。
面对一棵开花的树,我的目光有了绽放和绿色可以停留,有了阳光和奉献的清醒。这就是一棵开满花的树的高贵灵魂。它的生活细节就是一种专注的爱,而这种爱在那树上面越长越多,然后就长出花儿在一个个树枝上尽情地绽放。因为它总是期盼着装点这个世界最初的美,并且耐心守候着从它的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以给予那个人美的感悟和轻灵的抚慰。
因此,我一直倾慕于一棵会开花的树。或许我的上辈子就是一棵会开花的树,说不定就是校园里的某一棵会开花的树。我不想去做一棵草,因为草太小始终长不大;我也不愿去做一株花,因为一株花太娇柔,多生在花园;我更不想去做一株藤蔓,因为藤蔓需要依赖才能长高。我就想成为一棵会开花的树,因为一棵开花的树既有女子的娇媚,也有男子的坚强。每逢春天,可以自由地开花,不必慎重,不必攀附,然后再自然地长出繁密的叶子,奏响被自己一路走来深深打动的曼妙旋律。
作者的微言:这是我前所写的一些感悟,如今又到北方春盛,那些默默伫立开一树繁花的路边苑里那棵棵树就惊艳了我,不由心生感动。想到她们不久又将零落成泥碾作尘,我就再想用它来作为祭奠,歌以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