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花和蜘蛛

“妈妈,妈妈,听姐姐说明天有一场旋风,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旅行。”小黄花兴奋地喊着叫着,转着圈。

“唉,孩子长大了,早晚要离开。去吧,去吧!”妈妈自言自语道。突然提高声调,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说:“可别光顾着贪玩,记得你是春泥,你得回家,回归大地。”

“好啦,好啦,妈妈。”小黄花不耐烦地摆动着衣裙,扯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喊,“我都记住啦,您都说过999遍了。”

小黄花双手提起裙边,朝快落山的太阳,一个劲地咧着嘴傻笑。肯定是谁正在给小黄花偷偷拍照吧,不然,它怎么凹了个造型就一动不动了呢。原来,她想起了:从小到大,一直停留在耳边的,那些花儿长大后的故事。现在轮到她了。

这天终于来了,旋风也如约而至,姐妹们把衣裙拉扯开来,哼着小曲儿,完全顾不上听妈妈讲了什么。风一来,他们双腿一蹬,便冲上了天。

旋风领着花儿们在空中玩呢。刚开始,小黄花胆儿很小,只是在旋风的轨道里玩着滑滑梯。经过一遍又一遍,时快时慢的练习后,她竟直呼不过瘾,嚷嚷着要坐过山车。旋风稍一用力,小黄花就接连转了十几个圈。转啊转,头昏眼花,竟一头栽到了青色的瓦片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滚下了屋檐,落在了一张吊床上。

小黄花双腿战战巍巍,丝毫不敢动弹,只顾紧拽着衣裙,半天不吭声。她试着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慢慢清醒过来。摸摸脑袋,还在,拍拍大腿,还在。脚直直地搭在网上,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开始抽搐了。她试着用手去挪,哪知双脚已被纤细的白色丝线牢牢缠住。用力一踹,也不管用。

小黄花悬挂在半空中,急得直哭:“妈妈千叮咛万叮嘱要记得回家,这下完了,呜呜……”

旁边的小飞虫被哭声惊醒了,他有气无力地扇动了两下双翅后,耷拉着。原来,白白的丝线里还藏着小飞虫,他整个身体被丝线紧紧缠绕。

“小飞虫哥哥,你躲在这里干嘛?”抽泣声渐渐小了,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妹妹,你可不知我们都被……”他干咳了几声,又接着说,“被蜘蛛博士控制在他的地盘,逃不掉了。像我这样情况的伙伴还多着呢。你看那边!”说着头一歪。

小黄花看向那里,果然吊床那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小虫子,就像一支军队,等着将军发号施令。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双手捧着头,望向远处的大地,泪水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也回不了大地了。

夜深了,天上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多像小黄花呀!小黄花,你该不会是有两个妈妈吧?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小黄花多想回家呀,可腿脚根本甩不掉那坚韧的丝线,只能仰望着天空发呆,星星躺在家里,多幸福呀!

不知露珠小姐是何时来的,她拍了拍小黄花的肩:“你好,小妹妹。”露珠小姐闪动着晶莹剔透的眼睛,扑朔迷离,连夜色也遮盖不住她的美。

小黄花把头埋进颈窝里,谁也不看,手握拳头,捶打着脑袋,责备自己:“只怪自己太贪玩了!”

露珠小姐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不声不响。等小黄花平静下来,抹干眼泪,微微抬起头,一瞧:“是你呀,漂亮姐姐。你可真好,好羡慕你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出来玩都要被粘在蜘蛛博士的网上,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以前也可以随心所欲,和妈妈一起数天上的星星,一起看月亮爬坡,一起听风儿歌唱,一起推雨点滑滑梯……那些时光多美好呀!

“我之前见过你,你还给我唱过摇篮曲,陪我入睡呢。”露珠小姐点点头“陪你玩的是我妹妹。”她继续诉说着,“我每天都过来陪蜘蛛。蜘蛛是这一带有名的博士,他侃侃而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们经常被他风趣幽默的故事逗得哈哈大笑。”说起这些,露珠小姐嘴角上扬,仿佛还沉浸在往日的欢乐当中。小黄花拽住裙角,凑近露珠小姐,问道:“怎么不见蜘蛛博士呢?”

“哎,别提了。突然有一天,他就变了,不再多说话,不再讲故事,不再爱热闹,却爱发脾气。他捆绑了一堆小虫子,撕碎23只小飞虫了,还不肯收手。我看这只小飞虫也……”

话还没说完,一只庞然大物爬过来了,八条腿在丝线上“嗖嗖嗖”地快速前进,左边前腿的钩子往前一搭,露珠小姐就碎了,透亮的鲜血洒满了吊床。蜘蛛完全没有觉察,黑着脸继续往前爬,直到离小飞虫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才停下。八只脚狂躁地弹跳着,活像一把小提琴,弹着烦闷的音乐,波涛汹涌,颇不宁静,连吊床也哗啦哗啦直震颤。

蜘蛛一阵碎碎念,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无光,像一道深渊,望不到尽头。她翕动着小小的口器,伸长钳角,毒液喷出又吸入,脚须却紧紧地堵住口器。突然,头迅速往前一靠,钳角扎进小飞虫体内,注入毒液。三秒后,他又迅速抽出钳角,不停地摇摆着头,拨浪鼓一般,神情恍惚,一边后退一边念:“我……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

不知怎的,小黄花内心一颤,隐约觉察到了些什么。当蜘蛛踩过小黄花的身体时,被一阵清香吸引,停下了脚步,用鼻子仔细地嗅了嗅。小黄花顾不上疼痛,结结巴巴地喊:“蜘……蛛……博士,妈妈叫我回家,可我……贪玩,困在了这里,我……该怎么办?”蜘蛛愣住了,第一次听到陌生的小东西,主动跟他说话。

沉默了半晌,又端出那副臭脸,冷冰冰地问:“你不怕我?”

“蜘蛛博士,你是善良的。其实,你……并不想……撕碎小飞虫,巨大的悲痛把你逼疯了,正义和善良又在拉扯你。你内心非常纠结,也十分苦恼,你也不知道怎么办。这并不是真正的你。”

“你……你……”蜘蛛哽咽了,多久以来,他捕捉了大量的小家伙,都一直一直叠在吊床一边。一个人过夜,多么凄凉。他怕孤独,太想有人陪。可这些虫子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宁,反而徒增了无尽的烦恼。小黄花刚刚那番话,如月下清泉般,在他心间流淌,激荡了一圈又一圈波纹,荡漾开来。此时蜘蛛心里有点沸腾了,那感觉真好!

蜘蛛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心间奔涌,两只腿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黄花,把她搭在靠近自己胸口的腿上,给她讲故事。那是珍藏了很久的故事,就如同冲上天空的烟花爆竹,精彩纷呈;又如同汇入大海的大江大河,奔腾不息。就这样,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过了一宿,他们俩都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天上的繁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没舍得合上一眼。

他们休息没多久,黄鹂“啾啾啾”清脆的歌声划破黎明,小黄花有些疲惫,还算精神,想着还有很多事要做,就更精神了。果然,蜘蛛本不凶残。小黄花打算先撇开自己回家的事,她觉得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她要帮蜘蛛找回曾经的自己。

小黄花在蜘蛛身上蹭来蹭去,把花香往他身上抹。蜘蛛觉得这动作好熟悉,低头瞅着小黄花,甜甜地笑着,还闪着一丝丝红晕。

这时,东边云朵也开始染上了一层红晕,天色也明朗了些许。小黄花拍拍蜘蛛,提示他往东边望。蜘蛛抬头一看,赞叹道:“今天的太阳好温柔呀!”

“是呀!是呀!我常常和妈妈……”小黄花激昂的语调突然降下来,“我想妈妈了,不过遇上您也挺不错。”小黄花蜻蜓点水般笑了下,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是呀,也挺不错!”

这恰巧触动了蜘蛛最柔软的内心,他想起了曾经和女儿一起度过的日子,也像现在这么欢快。女儿那次偷偷爬下网,第一次感受到了土地的气息,好奇极了!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禁赞叹:“白墙边那一丛小黄花多美啊!要是能摘一朵送给妈妈做生日礼物,那该多好啊!”她用钩子勾住花朵,不幸一阵大风刮来,从此就再也没见过女儿了。

八九点钟,太阳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着大地喷射怒火。小黄花抖动着身子,围着蜘蛛又蹦又跳,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看你能把我举到多高?”

蜘蛛说:“好呀!好呀!你爱玩什么,我都陪你玩!”蜘蛛伸长两条前腿,把小黄花托举得高高的。

蜘蛛以为够高了,可小黄花叫唤道:“还不够!还不够!你可以把我举到背上去,那肯定很好玩!”蜘蛛这下有点为难了,但他不想小黄花失望,还是愿意试一试。他试着用前脚的钩子托住小黄花,把她往上一推,哪知,小黄花轻盈的身子飞了出去,“啪”地一声落到网上。蜘蛛赶紧抱住她,温柔地责备道:“咱不玩这个鬼游戏了,好吗?都心疼死我了!”小黄花嘟嘟嘴,表示不干。蜘蛛只好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小黄花正好搭在他额头上方。“快了!快了!”小黄花兴奋极了。蜘蛛继续用脚上的钩子把小黄花往背上推,可双脚弯曲得厉害,疼得很,他仍咬着牙不说话。

终于,小黄花爬到了蜘蛛背上,蜘蛛喘着粗气说:“这下够高了吧?”

“够了!够了!”小黄花在他背上活蹦乱跳。她在心里说:“我可以替你挡太阳了!”就这样,小黄花静静地躺了一天。即使被晒得滚烫,即使蜘蛛不断催促,她都不愿下来。

直到夕阳下山,小黄花随着风,从蜘蛛后背滑了下来。她一声吆喝,叫来蜜蜂、蝴蝶、小飞蛾,一起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小黄花当手绢,黄色的手绢蹦啊跳啊,小伙伴们飞啊舞啊,玩得可带劲呢!蜘蛛也沉浸在这欢乐当中,他好像回到了过去,看到了一个快乐的自己。

深夜,蜘蛛困了,合上眼,便打起了呼噜。小黄花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可她没有睡意,她要给蜘蛛找更多朋友。她连滚带爬,爬到了吊床的另一边。她一边给大伙松绑,一边给他们讲蜘蛛的故事,还不忘叮嘱一句:“大伙,你们以后多陪陪蜘蛛,好吗?”

终于完成了这个大工程,她又马不停蹄地匍匐爬向蜘蛛那儿,这时,蜘蛛正在做一个怪梦,梦见小黄花就要离开自己,他尖叫了一声:“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蜘蛛额头大汗淋漓,八只脚直勾勾地伸向天空。小黄花紧紧依偎着他,煽动着衣裙,让他凉快凉快。

第三天,他们又痛快玩了一天。小黄花身体早已干瘪,慢慢没了水分,她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蜘蛛了,正如昨晚蜘蛛做的那个梦。夜幕降临,她提出要跟蜘蛛玩捉迷藏。小黄花撒了个娇:“我先藏,你来找。快转过身去吧!”

蜘蛛灵活地一蹦,就转过身去。小黄花纵身一跃,奔向天空,回到另一个家,成了一颗星星。你看,那颗最亮的星就是她。她每天晚上无声地陪着蜘蛛,看着蜘蛛在梦里傻笑,她也忍不住笑了。

蜘蛛一直没找到小黄花,遇到谁都不忘问一句:“你见到一朵黄色的花了吗?”每晚,他都望着星星数着日子,在心里默念着:“小黄花,你什么时候回来?

PS:学习创意写作,第一次尝试创作的童话。在汤素兰老师的指导下,我会继续努力搬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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