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我收到了一张请假条,上面用笔写着“事假”。我心生疑惑,是有什么事情能专门为我请一个快半天的假?脑海中推送出一幕幕电影画面,我愈想愈怕,拍了拍脑袋,迫使自己不要去想。
结果,真的没法安心上课了。苦恼!
究竟会是什么事呢?家里人出了事故吗?是谁呢?
我把假条收拾到了一个我不会一眼就看见的地方,自认为这样就可以断了念想了。极不容易的拖到了假条生效的时间,我飞奔至楼下,远远地就望见我母亲的车停在了校门口——嗯,母亲没事,那就还好。
真的,还好?
我窜上了车,喘着粗气问着母亲发生了什么事,何必专门请个假呢?
“老师没跟你说吗?”
“没有,老师只是把假条给我了,让我准时下楼去等。”
母亲很奇怪的停顿了几秒,好似努力的在酝酿着什么:
“你爷爷去世了。”
轰鸣,错愕。
我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真的吗?他……走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唱歌,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念我写给他的作文,他知不知道我作文获了奖?他知不知道我很想他?他知不知道我还准备了他的生日礼物?他还有没有什么遗憾?
我怎么这么慢啊,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去做,我为什么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愧疚夹杂着悲哀在心中翻滚,折腾,扭曲。我翻看着祖父拍给我的照片,头发花白而稀疏,脸颊肿胀的就像在两腮帮子里塞了个大馒头,嘴唇厚而没有气色,眼神弥漫着悲哀与怅惘。
我连同一起怅惘。
……
碍眼的病号服,我多么希望他只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换了个位置吃吃饭,坐一坐。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他病了,他撑不住了,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我知道他不愿我去为他悲哀的,但是我做不到不悲哀,我把他对我的爱和好划为理所当然,然后可以居高临上的,指挥他。
他累了,就先走去歇歇了。他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帮我做事情了,所以就睡觉去了。
我怎么可以这么讨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一个拥抱都不曾给他!
我的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享受!
我害怕着,他在走时还念叨着我的名字。我害怕着,他还深爱着我。我害怕着,他还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哪怕他很难办到。他还愿意为我开销买单,他还愿意为我俯首听命,他还愿意为我的快乐付出,他明明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却没有机会了。
谁都没机会了。
永远都没机会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左拐右拐来到当地殡仪馆的,那里也有很多人,或许他们都同我一样,同我们一样,都爱着,睡着的人。
一个小房间,供品后摆放着的,是一帧小小的遗照。供品前跪着的,是一个小小的我。
叩首,眼泪不可遏制的倾泻而下。
起身,双手已不及擦去它。
转身,那整齐的站着一排的低着头的亲戚朋友。
速离,回头则是满目痍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