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库里投了一个三分,他激动拍掌不敢吵醒她,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阿姨。”他小声说。
“吴是暖呢?”吴妈电话那头一片喝彩声,人群潮动汹涌。
“有事?”她模模糊糊地醒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电话,“绝不行!”她把电话挂断,电话还在持续播进,“吴是暖,你就帮我一次,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阿姨,怎么了?”
“石妮艺都来了,她妈从小就爱在我面前拿你俩来比较,我一直都忍着,我告诉你,我今天不想忍了,我已经给你报名了。”
“我劝她,给您争脸。”金靳挂了电话,“不用劝,我去。”还是心软,换上球鞋准备出门。
“你穿成这样就出门?”金靳拉住她,吴是暖还没上台就已经紧张地交叉握着双手,“换条裙子吧,形象分很重要,去了就要赢啊。”
她推开他的手,心里叨咕选什么歌,握紧拳头,不要脸红,不要发抖,正如谁说的,不要想就不会存在。金靳跟在后头几步远,“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不就是去唱个歌吗,你丫别以为自己多引人注目,多把你放心上似的。”
“你唱得好了,就能把人心脏病治好了?唱毁了,就能要人命了?”
“loser。”他比了一个倒拇指。
把她甩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现在是青年组第五位选手,欢迎她。”一片热烈的掌声,男女老少欢乐。
吴妈一眼看见了高个的金靳,问是暖怎么没来,是不是又当了逃兵,金靳看着舞台上着装打扮靓丽的女孩子,回了句管她呢。
“第六位选手,吴是暖。”
她还是迈着脚走进了灯光,脸上的表情尴尬,似笑非笑,站在台下目光始终追随她,无论今次你是英勇还是退让,我都没法嫌弃。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听着听着,与她一样紧张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眼里堆满暖笑,竟幻起她扎着羊角辫背着背篓跟在母亲后头,一蹦一跳往前走。
“真难听。”他走到她面前,“公主闯关成功,骑士来带她回家。”绅士伸出右手。
经历了一场动魄惊心,她不想理他,不跟妈妈打招呼对比赛结果也不关心,走出了人群,走了一阵,想起什么,回头时看见他在身后正好看着她,微微一怔,看得她思绪复杂,胆怯、孤单、无畏、冲突,细水长流。
做了一个梦,于成非来吴家了,他陪着妈妈吃饭,还要跟金靳去游泳,而她在家里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仍旧不满意,担心他要离开慌忙得都要哭了,抓着被子出了身汗。
蠢得要命的梦。
“吴是暖,迟到了!”妈妈在楼下喊,突然惊醒,拿起衣服匆匆往上套,一阵凌乱终于跑到了公交站,“你去县城?”她看着身边的金靳。
“中午见,辩护人。”金靳空着手,口袋里塞了一只手机和几块硬币,重头戏在他的打扮上,挑着一副菜农的扁担,脚上一双黄胶鞋,头上一不知从哪翻到的草帽。她呲牙,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要掩人耳目,转过头去笑。
中午饭时间一到就收到两张萌图,金靳说,好看的情侣头像,咱们用一个吧。
电话又响起,不想用就算了,下楼,领你吃饭。
吴是暖拿走自己的包,在门口看见坐在一边小痞样的菜农大叔,他抬眼逆着光笑,“我带你去吃午饭。”说完不管不顾牵起她的手,吴是暖站在身后不抗拒不阻挡,笑得和风一样。
她,其实很好追的,会被坏人追走,会被好人追走,他刚刚好,却最好。
在阳光下,在人群里,牵着彼此的手奔跑着,好像本就遗世独立的两个人流浪着找到了想一起流浪的人,风正好,还有芦苇荡,我们穿过山川,穿过溪流,穿过与人无关的烟火,两个人倔强又为彼此妥协的轮廓很好看。
爱情,或许是这样。
广场的大屏幕上是新任县长慷慨激昂的发言,金靳抬头看了一眼,“走,吃饭。”
“老板,两碗炒面。”金靳坐下,吴是暖坐在对面。
“好咧。”
吴是暖看了一眼,这家炒面虽然不太卫生,但是生意不错,周围的位子都坐满了人,拿出卫生纸在桌子上擦了一擦。
“大老刘啊,你们队里是不是还在招人啊,你从小看着我儿子长大的,你也知道他特能打。”
“这事不是能打就成,你把公安局当黑社会了?”对面沙哑的男声。
金靳拿出手机晃到她面前,对话框里,“这就是当年对我严刑拷打的警察之一。”
吴是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明白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
两人各吃各的,金靳把香菜、辣椒挑了一桌,吴是暖特想说,你不吃可以给我啊,我爱吃,但又一律坚持吃饭是让人全身心投入的事,憋说话。
吃完擦擦嘴跟着大老刘出了餐馆,拐了几个弯,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将大老刘堵在了死路。
金靳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金······金靳!”大老刘刚出声就被金靳一拳打倒在地,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勒住大老刘的脖子往深处拽。
是暖在后边跟着,呼,这人什么时候如此心狠手辣。
他一拳锤在大老刘右脸的墙上,“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对我?”颜色凌厉。
“什么,我听不懂。”他别过脸,哆哆嗦嗦。
金靳不废话抓起地上的人,狠狠往他肚子上捶打,打得他刚吃的炒面都吐了出来。
“我,说,说。”他强撑起身子,踉跄站定,“我是受人指使啊,我这人一向正直清高,可是女人不行,自古红颜多祸水,他们说按他们说的做就给我养个情人,还是大学毕业,高学历高颜值,我就答应了。”大老刘,大老流,流氓的流。
“他们是谁?”
“俺们局长啊。”
是暖心里一阵玩味儿,天,你自个思淫欲还怪女人长得漂亮,这货就该他妈十月怀胎时被流掉。挠挠脑袋,又回过神来。
“吴是暖,你记下来了没?”金靳见她心不在焉。
“录音笔一直开着呢。”
询问持续了一段时间。
“开庭那天你愿意出庭作证吗?”是暖问他。
“愿意,愿意。”大老刘点头哈腰。
“今天我找你的事,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可听说你孩子在上A城大学,我有几个哥们在A城给人剪头发。”金靳给他理了理衣领,“滚!”
“不怕他捅出去,全城通缉你?”是暖疑惑。
“怕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加快步伐,最好我被抓住那天,证据已经足够。”金靳并非多坚定,但是法律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圣经,然而以犯罪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比守法的方式更吸引人。
回去路上是一条林荫道,菜农在前,是暖背着包跟在身后细细打量他,初中时她还穿着别人送的旧衣服,而他一身阿迪达斯的装备,行事毒辣蛮干,却以阳光的外表获得众多女生青睐。
如果没有后来,他们会是遇见也假装不认识的陌生人。后来,苦了些,彼此却是一生一次的惊喜。
“旭语?大中午怎么会给我电话?”接到旭语的电话,诧异。
“是暖,我中秋回不了家要一个人过了。”旭语哭丧着脸求安慰。
“不会一个人的,你看部鬼片啊,一会儿就会发现沙发下有人,床下有人,厕所有人,你不会孤单了。”她贱兮兮地笑。
旭语在电话这头翻白眼。
两人聊了不久,旭语挂机接着工作。是暖把手机放包里一抬头,金靳居高临下看着她。
“吴是暖,你丫就是嘴硬。”
“你才嘴硬。”
“试试?”他挑眉,笑得嘴角肆意,斑驳的光在脸上绰约,萌蠢的单眼皮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眼眸晶莹,鼻尖碰到她的鼻尖,是暖伸手将靠近的脸往后一推,已经被他的气息粉红了耳后。
“疼。”他揉了揉额头。
道路两边树影碎碎,沁人心脾,是暖走着走着笑起来,身边有太多风景,却停在这里。
“金靳,我挺好奇。”
“好奇什么?”他走在面前,背挺得笔直。
“你挺厉害的,无恶不作、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但是在我跟前像个上幼稚园的孩子。”
“我能被你整治,是因为……我瞎!”他说完拔腿往前跑,是暖拉着背包带看着,嗯,是幼稚园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