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坐在审讯室里,她的对面坐着两名警察,被唤作局长的那个警察黑着脸,却并不看向她,大约为目前的僵局苦恼,另一名警察埋头做笔录,时不时抬头问几个细致的问题。
田一江靠着门站着,有时抽着烟踱几步,他离叶子有一段间隔,大约担心烟雾缭绕的味道熏得叶子受不了,但即使隔着距离,叶子依旧觉得这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三个大男人和烟草的气味,让她胸闷的厉害,尤其是田一江那审视的眼睛,屡屡投注在她脸上,仿佛庞大透明的立方水母目,整个眼神呈现出伞部立方形,不被察觉的多条触手悄悄的埋伏着,突如其来的紧缚着叶子,分泌出具有麻痹性质的毒汁。
所以,你那时还很小,对吗?田一江审慎的问。
对的,她淡淡的说。
你刚刚说,这种欺凌从几岁开始的?那个潜心做笔录的年轻警察抬起头,干巴巴的问。站在审讯室隔间里,看着监控视频的阿蛰想,如果今天上午不是因为小松的事情,这会做笔录的该是自己了吧,这真是让人十足意外呀,他还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坐在美丽的叶子对面,用审视的口气和她说话。
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上次只是例行的询问,搜寻死者资料,而这次,在那个头颅的内侧,发现了叶子的头发。她也抚摸过那个头颅吗?她怎么会碰过那种恐怖的东西?阿蛰想到她那纤细柔荑般的手指,曾经拂过泛着白光的可怖头颅,在头颅的深处不经意的残留过一根头发,就觉得那种景象是难以存在的。
8岁吧,乡下小孩读书晚,我那时刚读学前班,叶子沉思着说。
叶子记得那是九月夏末初秋的时节,一群男孩在路上揪住了她,为首的叫做萝卜头,他的面貌简直没法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种不平衡,所以脚穿着一双硕大的老式皮鞋,常常被泥给糊上,因为这个原因,所有人都嫌弃他,并害怕他。
他们抓住叶子,先是将她的书包搜刮了一番,什么东西也没有找到,那几个男孩于是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叶子吃些苦头。他们带着叶子一路沿着小径走,那十分窄小的田埂小路,还很小的叶子走的很吃力,在小路的尽头,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小竹林。
这片竹林地势很高,中间是一条狭促细长的,通往学校的羊肠近道,左面是规整的坟头,右面是一条深绿色的河水。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他们常常重复着戏弄小孩子的恐怖把戏。
他们逮住了一条小蛇,一条滑腻柔韧的竹叶青。
在这片竹林里,小蛇自在的攀附在清脆的竹子上,被密布的竹叶和相似的色泽所隐蔽。一条娇小美丽的小蛇,叶子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在叶子眼里,蛇一直是恶毒恐怖的象征,狡猾阴险,所以,她虽然知道这条通往学校的近路,却一次也不敢走,不仅是因为这里幽深的氛围,还有就是这里虫蛇密布,她不愿意待在这里,哭着嚷着想要离开,但其中一个大男孩,摁着她的脖子,押解犯人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叶子看着那条脆弱的小蛇, 没有弄明白状况一般,被他们玩弄于股掌。它攀附缠绕着一根竹枝,被他们放进烈焰灼灼的火中。
夏末秋初的田野有一种原始的成熟,好像看破一样的沉默着。收割后的稻田,只留下零散的晒干的稻草,平铺在被机器碾压伤害过的大地上,伤口一样赤裸裸的。他们捡了很多树枝,架上了一个很大的火堆,青色的小蛇就这样被放置在火架上,火苗越大,攀附在竹枝上的小青蛇就缠绕的越紧,死死的狠命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连着竹枝,害怕掉到火堆里。
这样为他们省了很多麻烦,在它被火烧的皲裂冒烟的肉里,他们撒上了盐,等到一股肉香味缓缓弥漫的时候,他们踢散了火堆,蛇肉就完整的依附在竹枝上,也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叶子面前。
你要吃蛇头。萝卜头威吓的说,对自己发明的捉弄人的玩法,一派得意。
叶子怎样也不肯吃,最后萝卜头大胆的一口咬掉蛇头,将蛇的上下颌骨和腭骨上,尖细的牙齿,一 一吐出来,摊开在手掌里,向众人炫耀胆识。其他男孩钦佩羡慕的看着他,大口的咀嚼着剩下的蛇肉。
叶子一阵反胃,在威逼中闭着眼,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就是嘴唇触到那黑褐色的,被烤焦了的小蛇时,一股焚烧稻草的味道刺激着鼻膜,她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
远处原野里的浓烟缓慢升腾着,在最上空的时候,被风吹散,一只大鸟飞过,在烟散的地方,凄厉的叫了一声。自小信仰生死轮回,因果佛缘的叶子,对着那个方向深深鞠了个躬,她相信那个小蛇,肉体得到解脱,灵魂已经升天。
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做,这样的举动超出了她的想象,因为没有按部就班而显得突兀和疯狂。像为死去的奶奶磕头那样,对着天空的方向,缓缓鞠躬。她想忏悔,关乎生命的莫名敬畏, 和对亡灵迷信的顶礼膜拜, 使她产生了自责。这么强烈的犯罪感比起被几个男孩欺负,比起荒野的幽深恐怖,更让她难过。
她想起老人们曾经说过,当人死升天的时候,总会有一只白色的大鸟,驮着刚刚脱离躯体的灵魂,飞到他永恒的家。它可能会成为天上的一只小青蛇,又或者它会投胎成别的什么,总之再也不会经受前世的苦厄。
但她的举动引来了更疯狂的嘲弄,那些人笑的前仰后合。不知为何,叶子渐渐不那么怕了。
瘦削的她,仰起脑袋,平静的扫视着这些欺负她的人,都是长相十分平常普通的孩子,却隐匿着暴戾的脾性。
一个男孩也站在人群里,注视着她,没有嘲弄,在一群嘲弄声中格外突出。叶子和他四目相对,彼此没有说话。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男孩很突然的跑到她面前,喘息着说,我叫苏云深,云深不知处的苏云深。
我叫叶云枝,白云的云,树枝的枝,她轻轻的说。
那是他们的正式相识, 嘲讽而富有寓意。他们成为了一体,被那些比他们高大的孩童欺辱着。
后来,有一次,萝卜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艘破旧的小船。
小竹林的右面有一条河,一路向下流淌,秋末时节,河水显得忧伤寂静,河岸上浓厚的树荫倒映在水面上,使河水自始至终都呈现出一种,冷漠疏离的阴森气氛。河面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野生菱,那艘久经年月的破旧小船,就放在稠密的菱叶上。
船身好像是被浸泡过后,又在烈阳下暴晒过一样,惨淡得像一列女尸。尤其是被放到水里以后,远远看去,在一片黑乎乎的藤蔓里,格外显眼。犹如一个投河自杀的女人,在一番拼死挣扎后,最后浮出水面,望一眼这个世界,怀着无比的幽怨和憎恨,僵持决绝。
这种景象让叶子很害怕,但所有的目光都看着她,迎面的是萝卜头戏谑的笑。
我们要测试一下你的胆量,你坐船从河上游,划到河的下游,怎么样?敢不敢挑战?
叶子知道,自己是萝卜头新捕来的猎物,只有他觉得再怎么捉弄,也了无趣味后,才会放过她。现在想想,萝卜头深谙组织之道,在他的团队里尽是这样被他欺负戏弄后,反而投奔于他,成为爪牙的人。
但那时她很害怕,几乎可以感受到因为恐怖,所导致的唇齿相磨,留下的惨烈疼痛。
那种恐惧太刻骨铭心了,被烙印在她的头脑里,骨骼里,一想到就会全身战栗,血液就会被冻结了似的,等待着被震破,被排除这躯体。
所有人都起哄的笑了起来,她的脑袋是充塞着一万只苍蝇的嗡鸣,只看到云深因为说了什么,被几个孩子打倒,他们将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头按在草丛里。
叶子再次意识到,那些都是稀疏平常的孩子,却隐匿着暴戾的脾性。
她低下头不吭声了,她一脚踏上小船,船身不平衡的晃了几下,树叶打在她脸上的阴影,恍如晃动的羽毛,又或者是流动的河水,那里似乎潜藏了一个女人的浮影,一个死去女人的浮影。她看到自己投映在水里的影子破碎,一道道裂痕。
船离开岸面,摇摇晃晃的划行了一段,就再也动不了了,菱叶藤蔓缠绕连结,在这片野生的河面上,寸步难行。
叶子探出手去扯,一片秧蔓,船身长久废置晾晒,腐木浸水,竟渐渐沉了。
她在水里挣扎着,喘息着,听到岸上孩子们尖叫的声音,他们当中有人害怕了,嚎啕了,跑走了。叶子的大脑乱作一团,所有的东西都在顷刻之间往上涌。
六七岁时,爸爸驮着她去窑湾古镇,给她买了好吃的糕点和漂亮的布鼓玩具,那是离她生长的云片村,最近的一个古镇了,那个古镇什么糕点都有,不像她出生的云片村,家家户户只生产云片糕。那时青石的街道向晚,她踮着脚丫子,噗嗤噗嗤的往前跑。
那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刻了,伏在爸爸肩膀上,能闻到油脂的香味,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料。爸爸探着身体,手执锋利大方刀,切糕点的形象,醒目的浮现在她脑子里,只是那刀子这时好像,一刀刀的劈向了自己。
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切变得模糊。
在死亡的时刻被过滤的只有悲凉,一切了然于心,一切心如明镜的悲。一切绝望了,放弃了,在水里一上一下,呛出来的眼泪和喝进去的水,融为一体。
一只手的触感,慢慢的,折腾着,把她往岸上拉。
叶子抚弄着手指,定定的看着田一江说,你看,我说不管如何,我都不憎恨罗兴,你怎么也不信,可是对我来说,那些只是童年的恶作剧,我却由此得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所有孩子都吓跑后,只有云深他跳进水里救我,拼了命般,带着我往菱叶少的地方游。
那个黑着脸的局长代替田一江发言了,他早就听得有些烦躁,因为这些儿时的往事和他眼下的命案没有半点关系,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死者罗兴,在还是孩童时干了哪些恶作剧,又有多么臭名昭著,他关心的是那个头颅是怎么回事,罗兴又是谁杀的,因此他摆了摆手说,我们一点也没有怀疑你,只是那根头发意义重大,我们本来打算藉由你来了解头颅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你也知之甚少。
叶子低下了头,仿佛为自己没有帮上忙而歉疚。
田一江审视的看着她,也就是说你初次见到头颅,是五年级的时候,对吗?
我已经回答过了。叶子扬起脸对视着这个神情严峻的警察,他已经翻来覆去问了她无数个问题了,叶子被他问的有些疲倦不安了。
那就再回答一遍。田一江干涩的说。
是的。叶子有些负气的回答。
当时怎么没有报警?看到这种东西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吧?他一面点烟,一面注视着叶子,动作却有条不紊。
报警?她惊讶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那个桥洞在哪里?又是重复的问题。
叶子叹了口气。
那是大道上的一个桥洞,以前沟渠通水时,这个桥还常常被淹没,后来这边的农田都荒废了,沟渠也改道了,这就成为了一架旱桥,桥洞里是空的,只有干湿的淤泥和青苔。
那群人让叶子和云深对着桥墩鞠躬忏悔,他们没有吭声,照做了,然后安静的蹲到桥洞里,秋末的天气还有一丝微热,但桥洞里潮湿的软泥和漫天满地的漆黑,让他们冻得瑟瑟发抖,叶子吸了一口气,呛得又连忙咳嗽了出来,他们已经点火了。刚晒干的收割后的稻草几乎还可以散发出阳光的味道,但是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恐惧。
他们将稻草围着桥洞的两个出口,点着火,黑暗的桥洞被照亮,呛人的火光在洞壁口摇曳着,火苗随着风,往里面蹿,云深将云枝往桥洞深处拉,他们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握紧她的辫子,害怕一不小心就被点着了。
叶子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被推到桥洞里时,彼此并不熟识,颤颤巍巍的各自依赖着桥洞的一角,软泥慢慢被炙烤的发热,空气里有一种发酵的气息,叶子感觉自己想钻进软泥里,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她瑟瑟发抖的望着她,他同样瞪着惊恐无辜的大眼睛,回以无可奈何的回望。就在这桥洞的一角,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眉宇中流露出一种异乎于寻常孩子的安静。
他告诉叶子,慢慢就好了,后来情况果然慢慢变好,自从那次差点闹出人命后,萝卜头渐有收敛,除了在桥洞里例行的仪式外,叶子几乎不再受到其他惩罚。
叶子十三岁,上五年级时,她已经不再受到任何欺凌,除了精神上的,那时萝卜头带领的团队里,时常有孩子因为父母工作原因,离开这个世代寄居的小城市,辗转在大城市生活,虽然团队不断有新的倒霉孩子加入,但渐渐的,叶子和云深,也成为了这个团队元老级的人物了,他们试着开始慢慢脱离这个团队,除了必要的时候,他们被叫来观瞻萝卜头新发明的某种戏弄人的仪式,他们已很少再见到萝卜头。叶子随着慢慢长大,开始承担家里必要的活计,父亲炒糯米时,她在边上,有时也会搭把手。
她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萝卜头罕见的说要送她一件礼物,那也是她第一次见识那个颅骨,还有另一件恐怖的东西。
那天傍晚,她和云深跟着萝卜头,在桥洞面前停了下来,萝卜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先钻进去了,她和云深忐忑着一前一后钻进去。在黑暗里萝卜头打开了预备好的手电筒,光线不够充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营造出另外一种慑人的恐怖。他从桥洞的一角拿出一个装鞋用的盒子,他告诉他们这是一件宝贝,云深和云枝都屏声静气的拭目以待,盒子缓慢的移开了,然后他拿出一个装首饰用的更小更精致的盒子,通过盒子一角,叶子只模模糊糊的看见一片白色的东西,那种泛着光泽的白像开在黑色山崖间的纯色百合。但是这个小盒子被打开时,他们都被震住了,叶子惊呆了,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眼睛。带着后面的根根须须让人作呕。她直愣愣地看着,而云深已经开始要反胃吐了。叶子记得有一次萝卜头用刀划开一只懒蛤蟆的肚子时,云深也是这种痛苦的表情,面目扭曲着,他害怕这种航脏的东西,于是转过了脑袋,向着桥壁黑暗的一面。
叶子仿佛隐隐在空气里嗅到一丝蛤蟆内脏腐烂的味道,并不浓烈,好像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一样。这里常年潮湿,氤氲的青苔散发出一种并不愉悦的气息,叶子看着放在萝卜头掌心里的眼睛,第一次窥见人的眼睛有着鱼眼的空洞,没有了眼神的流动使这个眼球看起来干涸毛躁。萝卜头示意叶子可以摸一摸,叶子怯怯的伸出手不敢使劲碰。
萝卜头的眼神里满是得意,他说这是一个好东西。他说,我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看。
他打开之前那个大一点的鞋盒,一个泛着冷冽青光的头骨赫然呈现在眼前,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打在头骨上的惨淡橘色散发出一种柔和的顺从,好像笼着的烟雾一样,让这个头骨显得不是很陈旧,刚刚从人体中剔出来的一般,完整而湿润。
萝卜头的眼神此时少了刚刚的嘲弄之色,叶子觉得他的眼睛里充满着一种,她未曾见过的温情,他对叶子说,你摸摸。他那副神色很认真,让叶子一时不敢抗拒,她将手沿着那宽阔平整的额头来回抚摸着,他说,她最美的地方是眼睛。
这句话让叶子觉得异常恐怖,她的手不由的停了下来,然后萝卜头,握住叶子的手,塞进头颅内侧,叶子只感受到心惊肉跳的冰凉,这冰凉让指尖的触觉更加敏锐,细小的裂纹和嵌在裂纹里的沙土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出来。
叶子说,我的头发,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你们可以鉴定,那是一根十三岁孩子的头发,我当时因为太过害怕,根本没有想到报警的事情。而且,叶子定定的看着田一江说,那是二十年前的乡村,头颅也好,眼睛也好,这些东西虽然很恐怖,但都不至于会让人想到犯罪和报警,那时的学校很多都是铲平了乱葬岗建的,对于一群上着体育课都能挖到死人骸骨的学生来说,这样的头颅顶多让人害怕,但想不到报警。更何况,萝卜头也确确实实的告诉我,那是他在桥洞里捡的。
捡的?田一江轻慢的笑了,随随便便就捡到了自己母亲的头颅,他将手里的烟碾灭,又点上了第二根。
他那个时候没有告诉我,这是他母亲的头颅,他告诉我说,这个头骨放在身边好多年了,当时就是在这个桥洞里发现的。
然后我指了指眼球,那一对眼球看着还很新鲜,保存完好的样子,他说是他不久前刚得的宝贝,但没有告诉我怎么得的,我以为他盗墓了,因为我们那里有些人,就常常挖了别人的墓,寻一些宝贝,有些大胆的人,挖墓前就先挖了死人的眼睛,不叫死人看见自己的脸。
叶子一五一十的说完,低垂着脸,透过玻璃投映在她周围的光,衬的她十分柔和。
你说,对着桥洞鞠躬,和在桥洞里经受火葬,都是一种仪式对吗?
叶子点了点头,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受的,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的仪式。
每个月几号举行呢?
月末就会举行。
你知道从多久前开始的吗?
我问了萝卜头最亲近的一个孩子,他说从他被欺负的时候开始,就每月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了。
知道这个仪式代表什么意思吗?田一江突然笑着问,好像发现了什么。
叶子摇了摇头,可能只是让我们害怕吧。
那你们怕吗?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着叶子。
叶子似乎不以为意,她若有所思的说,那时很怕,现在想想,她笑了,其实也没有什么。
那时觉得很怕,为什么没有告诉老师家长呢?
叶子看着田一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这和没有报警的道理是一样的,习以为常。
习以为常?田一江疑惑的看着她。
是的,习以为常,当你在一个境遇里待久了,就会以为这是正常的,你身边的人也都在经受这样的生活,你以为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你认为这是正常的吗?
我?叶子一副讶异的样子,我认为正不正常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熬过来了,不过警察同志,每个学校都有孩子欺负人,都有孩子被欺负,老师都心知肚明,家长也时有耳闻,但谁会觉得这有问题呢?从过去到现在,大家觉得这就像自然规律一样,不是吗?小孩子理所当然的会吃一点大孩子的苦,等他长大一些就好了,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你也这样想吗?
我,叶子用甜丝丝的笑,回答了田一江的问题,我如今怎么想都无所谓了,我已经长成大人了。
田一江感概的拍了拍脑袋,然后转身对着局长,严肃的说,我们现在要查的已经不是一条命案的事情了,眼前就已经三条了。
三条?正头痛的局长,诧异的看着田一江。
死者罗兴,死者母亲的头颅,还有死者拿着的那双眼睛,可不是三条嘛,我可不认为他拿的那副眼睛会是什么盗墓得来的,盗墓得来的是死人的眼睛,早已浑浊了,叶子看到的那副眼睛,还是明亮干净的,要么是从活人那里剜掉的,要么就是从刚死的人那里,即刻取下来的,不管如何,这又是新的一宗命案,而且最头痛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谁的眼睛。
局长沉痛的扶着脑门,有些不愿意承认田一江的话。过了良久,他才问,那下一步怎么做?
下一步?田一江不怀好意的说,当然先是和苏先生谈一谈,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叶子,你先生应该等了很长时间了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叶子疲惫的走出了审讯室。
《欺凌者》第4章 欺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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