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灰蒙蒙的像是水墨画,又好像隔着厚厚的雾气。贴在墙上的红的电影海报也暗淡了色彩。我伸手扶着沙发缓缓的坐了起来。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像是在敲着战鼓。这的确是我的房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杂乱肮脏,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回家的时候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将这一切清理干净。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床脚一个黄色的盒子正微微的发着光亮。我看不出它的质地。但那东西很熟悉,仿佛刚刚就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坐在地上,用手托着身体的重量,将屁股挪到了床边轻轻的拿起了那个盒子。很热,很软,如果不是很用力,它好像随时会因为变形而从我的手里脱落。盒子的四周很光滑,就像小时候放在课桌上的文笔盒,只是没有了童年的那些贴画。
是的,它是一个文笔盒。上面有盖子,里面有三个夹层。可以放置笔,橡皮和其他学习用具。它就出现在我同桌的桌子上。在我二十多年的记忆力,我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盒子。母亲却总是用旧衣服的布料为我缝制一个笔袋。书包也是缝制的。破破烂烂的像是背满了补丁。尝尝有嘲笑声在我耳边响起。又一次,我太想要一个文笔盒 ,就把同桌的偷走了。后来我被打的鼻青脸肿,打我的是母亲。
我再也不想要那东西了!我哭喊着,那时候我连妈的不想要了!
我想我的记忆是有些模糊了。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初中的时候,上学要走十几公里的路。其他同学都有自行车,有的是家里传下来的凤凰和永久,有的是新买的。我只有一双布鞋,没错又是母亲自己做的。我每天上学下学要走将近两个小时的路,很累,冬天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路上寒风粼粼,没有路灯也没有星光。
我没有开口问母亲要自行车。我知道她不会给!但初一仅仅上了礼拜,在我生日的时候,她骑回来了一辆红色自行车。车子不大,前面有篮子。我永远记得,她刚到家的样子,她扎着一根粗粗的马尾辫,像个刚从集市回来的大姑娘。篮子里满是我爱吃的蔬菜和水果。
她取出篮子里的东西就进了厨房,只轻轻的说了一句,你明天上学就起它吧。我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钱,但我忽略,不想去思考。那时我还不明白乡村的工地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把几百斤的砖头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一小时也许只有几块钱。
我很想要个自行车,但是我没有骑它。我感觉它就像是母亲的肩膀,我太重,太胖,会压垮它。从那时起,我想也许我可以用自己劳力,为自己换一辆自行车。
我只有14岁,因为幼年得过乙肝,我看起格外消瘦,像根竹竿。我去找过很多招工的地方,都被直接拒绝。虽然他们会使用童工,但也不会用我这样的。我像一个乞丐一样,看见有商铺门口写着招工就要进去问。开始很害怕,在门口转了几圈不敢进去。后来直接进去,等出来时才感觉心跳扑通扑通。
终于,一家小书店的老板收留了我。那是一家出售各种教辅图书和模拟真题为主的书店,就开在县城高中的隔壁。每天当学生风卷残云来过之后,我就按照老板规定的要去,把所有图书分门别类。我不要工资,老板把他的那辆二手自行车送给了我。
我感谢那个书店老板。虽然他给的自行车,每隔几天就要修理一次。但待在书海里,让我有机会拿起任何一般感兴趣的读物。所有都是免费的。现在手里的那个盒子变的坚硬而冰凉了。它真真切切的捏在我的手里。我再也不需要一个文具盒来向谁证明自己。就像母亲从来未用它来证明对我的爱。
那个年代她有太多的无奈,那些无奈她不能跟我说,我也听不明白。我用孩子的眼光看到的并不是世界的全部。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一个拉扯着两个孩子,却没有丈夫的寡妇。她给了我所有她能给的,只是我想要的太多。
我把那个文具盒捧在手里,重新摆放在了书桌上。放在了母亲的遗像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