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心江山,只因我已见过这世间最美的江山。
-有风自南,翼彼新苗。
——题
序
我有千万个故事可以向你诉说。从冥河老祖划分妖界,吾等怯懦之辈得以安生。从凤南山上的第一粒种子破壤而出,翠遍每一寸土地。或是哪家九娃的纸鸢被一阵怪风卷走,哭嚷着要我追回来。
也罢,这些呛口的故事听来多痴痴傻傻真真假假。若要是假那也做罢,可眼前这个推开房门逆着光,眉眼温柔的翩翩君子,正是我的夫君。
吾名南翼。听闻有姜氏女梦龙入怀而生子,手握‘南’字,生下了先祖,便多了我南氏一族。
吾等隐居于此山,已逾数百年。并非有一颗不慕名利的遁世心,说来也不怕看官笑话,吾等是妖。《异文摘》云:“江南深,有隐世而居之狐,及至弱冠,化为人形,多姣”说的便是我南氏。狐妖的名声想必是不大好的,可我以性命起誓,我南氏一族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妖。毕竟你有见过哪个妖都像我南氏生得温婉可人?
夫君想必是太累,回房逗了逗九儿便便伏在案上睡着了。九儿这顽童倒是闹腾,指着墙上一幅画硬是叫娘亲。
那是一匹素布染上的画卷,画中女笑得灿然,青衣胜春光,并无装饰的发簪却更甚出她的美。好啦不自夸了,那其实是夫君亲手为我画的肖像。
九儿这孩子生得像极了他的君父,煞是英气的眉眼却能被嘴角一丝笑融化了漠然。夫君是我这妖生见过生的最好看的男子,尽管世人都觉得他的兄长比他略胜一筹。我倒是铁了心缠着夫君,这一念,便再难分舍。
壹
凤南山的冬风煞是有些凛冽。小南芸为我送来棉袄,说是母后方才缝好的,嚷着必须要我裹上。我见她生得小巧模样水灵,便不忍得再和她争执,只得裹上了这颇厚的袍。这还未到最冷的时日便已被裹得走不动路,我有些无奈地瞅瞅小南芸,这丫头果然心思单纯,一蹦一跳地托着她的小翠鸟离开了,我这才解下厚袍。
屋里的香参杂着半分让人欲睡的气息,这绵袍上绣着几朵金花竟在我眼前飘摇起来,我努力地睁开眼晃了晃头,哪知眼泪却流了下来。
真是极冷。好久未这么冷过。全身上下不自主地打起寒战。门外又吹落了几片棠棣叶,飘忽着卷入我的屋。我心中陡然知晓,定是他。树下模糊的影子在牵引我,可是哪怕他停留再久,我永远触不到他。因为我试过了,离他越近,他却离我越远,永远触不到他。
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向他走去,兄长他一定又回来过了。他一定一定是万分不舍我的,他一定一定念我念了许久。
泪在门被风轻掩的那一刹那,夺眶而出。
待我醒来已是子夜。身上还披着厚重的绵袍。
“呀呀,小小姐,你醒啦。你真是吓死我啦。”小南芸面露愁色地端着一碗药汤跑来我的床前。“你可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呢,虽然还没长大,但是方才大夫瞧过说小小姐是心疾,小小姐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说出来呀。”
我对她无力地笑笑,握住她的手。合适的温暖让人感到心安,“无妨,我…只是甚思念兄长。”
小南芸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似乎欲言又止。良久,她终于开口。
“大公子若是还在,定是顶倾城的样貌。”她笑了笑,眼中却分明流转着悲伤。
我抚了抚她的头。
“小小姐…‘’
“我无大碍,你去歇息吧。”
小南芸听话地转了身,时不时回头看看我。
这凤南山比起人间真是好太多了,暖春时节溪涧的流水响得清脆,翠鸟飞入青川,处处草叶都分外惹人怜。我不知人间那住处究竟为何要修的甚是华美。这尘寰间,难道不是像吾兄长一样随遇而安足矣?若是兄长还在,定是取了他埋在人间陈酿的猴儿酒与我饮百杯。
若是人间也像这样便好。只道是多了一个万民之上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