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中淳于棼——汤显祖笔下最为真实的人物(四)
随缘成事之人。淳于棼的一生,都是一个受环境和他人支配的人物。在世间,他因酒误事,因而弃官,他虽心有不甘,不愿返回故里仍留下扬州,但也未有东山再起的行动,而是赖酒消魂。酒友离他而去,他也只能“叹知交一时散休”,“每日间睡昏昏长则是酒”。他偶得佳缘,在南柯施仁政、得民心,也是因为槐安国为觅佳婿,给了他机缘和平台,加上有瑶芳公主二十年南柯相守,才得以施展才华,颇得威名,如若在世间,他很可能醉眼人生,落魄终老。公主是很了解淳于棼的,临终之时仍替之忧心,已料到自己一理病故,驸马就有千难万难。因此向父母请求回朝,替他牢固根基。还告戒驸马“久在南柯,威名太重”,朝臣已有妒忌之心。劝他回朝之后,看人情自懂,百凡尊重。可惜淳于棼却参不透公主话中之意,回朝之后,却持宠而骄,攀龙附凤。后来受到右相谗陷,仍然一无所知,更无任何还手之举。被国王遣归人间,他亦黯然随紫衣使者乘牛车而归发。在梦中唯一一次主动与人争执的,就是为了公主葬地与右相进行了一次激烈的辩论,这是出于对公主的情深而反射出来的行为。
可以说,这部作品其实塑造的是一个现实感很强的人物形象淳于棼,他对世俗凡情充满执着,遇到困境时无法自我排解,但他却想极力挣脱的矛盾和痛苦,面对现实的残酷,他选择了逃避,但却于心不甘,因此他寄望于梦,虽然在梦中如愿实现了他所憧憬的喜得贤妻、儿女双全、才华尽显、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在梦中一样残酷,最终皆是一切成灰,孤影相吊。梦醒之后,幻境全消,回归现实的淳于棼更是受到更为强烈的打击,原来“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
淳于棼这个人物更让人觉得生动是其前后行为和思想的各种转换。先说仕途上的起伏。他曾补淮南军裨将,取河北路功名,这是“起“。谁知因酒冲天事,失主师之心,因而弃官,成落魄之像,这时他豪浪江湖,似乎无意功名,且终日无事,赖酒消魂,这是”伏“,是跌入了人生的低谷。
《南柯记》是以淳于棼身上的矛盾贯穿于文章的始末,他一身本领和因酒误事的矛盾,他屡有战功却被弃用的矛盾,他侠义心肠和落泊扬州的矛盾;他孤寂难耐和喜得良缘的矛盾,他对公主恩深情重与国嫂灵芝夫人、郡主琼英和仙姑上真三位娘子寻欢作乐的矛盾,他到达人生顶峰和被罢官遣乡的矛盾……汤大师正是以淳于棼充满矛盾的性格,和人物形象的突出,构造了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塑造了淳于棼这样一个既让人佩服其本事,又让人不耻其品行,即让人同情其沉浮的人生、又让人怒其之不争的多重性格的人物形象。
梦境中的人生悲欣沉浮,出梦的醒悟和超越,构成哲理性情节,引向深邃的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