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多时候,我想人之所以为生活努力拼搏着,就是靠着某种执念坚持下来的,因为有了这种执念他们才会在生活里,无论往后遇到多少困难,多少辛酸才会坚持下来。
母亲也有执念,那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建造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母亲和父亲一生都在为子女奔波,用双手在土地上辛勤地劳作着,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们硬是给家中的孩子们在城里都挣出了一套房子。
但大半辈子过去了,直到前年他们才有时间和精力给自己建一方小屋。
记得幼年时,家中条件差,人们都似乎在过着一种只要有饭吃的日子就行,怎么说呢,这种日子在90年代的乡下那时候是常见,大家的经济条件都差不多,也没有多种往上拼的劲儿。
嫁过来的母亲,看到屋内家徒四壁的样子摇了摇头,许多人都以为她会走,但出乎意料的是母亲选择留了下来。
在嫁过来的不久奶奶就提出了分家,原因竟然是怕往后家中添了人丁,这粮食的消耗太大,而且她也不想增添带儿孙的苦。
怀着五个月身孕的母亲痛快答应了,麻利地收拾了几件东西当晚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02
在新的住处里,家当更是少得可怜,说是分家,其实就是从家里拿了几个碗和几双筷子。
往后的几年里母亲和刚出生的大哥就住在只有一间房和连带一方小厨房的屋里,自那时候起,母亲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靠双手挣出一间房子出来。
但后面迫于生活压力,日子过了二十多年后,等孩子们都大学毕业了,她和父亲才得以留些积蓄和时间好好筹划,来营造自己的新家。
记得幼年时候,母亲每每从外收工回来,都会带上一两个石头,我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便问她为什么每次都会捎上几个石头回来呢。
母亲笑而不语,直到过了好些年,家中进行修葺,石头排上了用场,我这才明白这些石头其实大有来意。
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母亲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要建房子的梦想,她一直告诉自己生活再苦也还是得给自己留些执念,让自己有动力去面对所遇到的各种困难。
或许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吧,前年过年母亲在年夜饭上宣布要建新房子,这漫长二十多年念想,终是有了回响。
03
母亲决定在年后初五就动工拆除老房子,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里,母亲望着家中东西都被转移的空荡感突然感慨道,快二十多年了,总算盼来了这么一天。
初四的晚上,母亲和父亲执意要留着老房子里过最后一夜,家中的兄弟姐们早已转移。
我先是轻声问母亲,要不要出去住,毕竟家里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睡这里恐怕会着凉。
母亲说问一下父亲,没想到父亲态度比母亲还坚决地说,你们走吧,我就算是打地铺也要睡在这里的。
母亲只好微微笑对我说,你们几个走吧,我陪你爸爸在这里住,人老了,就是舍不得挪。
直到现在我还是后悔,当初应该和他们一起留下来在老房子里度过那最后一夜。
老房子里不仅见证了母亲的青春,也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在这里有我们太多太多的悲欢喜乐,明天它就要被拆除了,而属于我们的记忆也将随着它一起消散。
母亲在动工之前,还嘱咐我要给老房子多拍点照片,我将她的话记下,用相机拍摄了许多照片,其中有房子全貌的,族人动工的,摆酒席的……
后来回了假期里还将这些照片都洗好装订成册送给了母亲,也算是对记忆的一种保留吧。
动工的那天,母亲和父亲起了个大早,亲戚朋友们都过来帮忙,在大家如火如荼地拆房子的时候,母亲突然发现还有两个大陶甑没有拿出来,嚷嚷着轻些,自己却跑进了摇摇欲坠的房子里。
父亲在一旁叫她赶紧回来,房子拆到一半进去太危险了。
过了些许时间母亲瘦小的身躯抬出两个陶甑,朝着众人一笑,见她没事,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事后我有些抱怨的跟母亲说,妈,您也太不小心了,这两个古董能值多少钱。
母亲道,这些还要拿来腌酸菜,不然以后你们回来想吃了怎么办。
不知怎么心里突然酸酸的,原来她冒险进去竟是为了我们着想,而我还不问青红皂白就向她抱怨。
那一刻握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常年在外上学和工作,真的忽略了父亲母亲太多,甚至和家中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04
家中的房子如期建好,在完工的时候,母亲带我上楼去参观,兴奋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姑娘,微笑地和我分享着这一切。
母亲说在2002年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其中还夹杂着冰雹,那冰雹大得像石头一样,重重的落到屋顶上,上面的瓦片被砸得稀碎,有些甚至还落到了我们的被窝里,母亲拿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灯光依次叫醒我们。
可是那时候家中兄弟姐们都还年幼,从三岁到六岁不等,正是爱睡懒觉的年纪,怎么也叫不醒,最后母亲只能狠心扯掉我们的被窝。
记得三妹那时候还哭闹着对母亲说,谁让你们没有本事盖砖房,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冰雹打了,我也不要半夜起来了。
我想母亲那时候心里肯定是难过的,她虽然一直在努力但却未能让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为人母的那种无力感并不是我们还没有孩子的人所能体会的。
在大半年后,新房落竣工,大家都在鞭炮声中庆祝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包括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