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院子(终) “年年岁岁花相似”
文|苜絮婆不啰嗦
我是在十一岁时随父母搬到了城市西边的工厂家属区,住上了楼房,离开了姥爷的院子,长大后也成为了小时候非常羡慕的电力公司的一员,我把家安在这里,我的儿女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读书,我把我那漂荡着的根深深的种在了这里。
我们搬走时,姥爷姥姥还在,过年过节放寒暑假我还是会回到姥爷的院子。那里承载了我整个的童年和少年,老一辈的言传身教教会我成人立世的技能,使我享用一生。那里有永远抹不去的记忆,那里有我的亲人和朋友……
我结婚时又住回了姥爷的院子,姥爷的院子再次接纳了我。没有理由,不问原因,无限的包容。我在上房的东屋安了自己的家,东屋是我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居住的地方,有特别熟悉的味道,每一块砖、每一寸空间都是回忆。我用白灰把墙刷的雪白,窗户和门上了淡蓝色的新油漆,楼板上糊了壁纸,淡绿的底色印有桔红的枫叶,挂上了漂亮的粉色绣有花朵的窗帘。几十年的老屋被我装扮成新房,格外的亮堂温馨。
傍晚搬张藤椅坐在房檐下看落日,看晚霞,数星星,任凭思緖带着我回到从前 。晚上躺在床上,聆听着院子里小虫子的鸣叫,窗外如勾的月亮把窗户照得雪亮,树影在窗帘上婆娑,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形态不一的图案,我躺在新的床上钻进有新棉花香味的被子里,做着儿时的梦。
我搬回院子的时候候姥爷已经去世了,剩下姥姥一个人还住在小姨的堂屋里。那时院子虽划分了,但是还没盖房子,果树还在,槐树也在。每年果子熟时我还会围着果树转,满树的找果子,但是再也没有姥爷的喊声,也不怕有人发现我偷吃了果子。
火晶柿子也不会在还没红时就被掰下来挂在墙上,经常有喜鹊在树上啄食,吃坏的会掉在地上摔得稀烂很不好看。秋天树叶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挂着零星的,红红的柿子随风摇晃。
槐树每年还会开满槐花,我仍然会叫表弟够槐花蒸麦饭,可是总和小时候姥姥蒸的味道不一样。我问姥姥原因,姥姥就再给我讲一遍程序,可是蒸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春天,每天下班走进巷子就能闻到果树的花香和槐花的清香,贪婪地深吸几口香气沁入脾肺,人也变得神清气爽,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一天的疲惫在此时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院子里有了自己的儿子,他是第一个与姥爷有血缘的第四代人。
永远记得有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儿子哭个不停,姥姥听见了就一拐一拐的到我的房间问我原因,我说不知道啊。姥姥说;那就是奶不够孩子吃,孩子如果吃饱了是不会无缘无故哭的。说完姥姥就去邻居家给儿子借了一瓶奶,吃完果真不哭了。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孩子是饿的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母亲觉得她的房子没人住,家人都住楼房了,就产生了卖房的想法。因为上房三间是连在一起的,属于三家人,不好卖。而且我还住着。母亲就把上房东面往后走的那个小院卖了。那个小院是分给了母亲而且相对独立,比较容易出售。
三间厦房一个一二十平米的小院母亲卖了三千块钱。后来其它人都说母亲把房子卖亏了,劝她不要卖了,母亲又想收回房子,可是买家不愿意了。母亲就找熟人请律师打官司,好在房产证还在母亲手里没来得及过户,官司打赢了三千变成了七千。
现在大家可能都觉得不可思议,七千块钱就能买房子而且还是带院子的。可在那个年代,七千块钱可真不少,整个国家万元户也没多少,四十块钱的工资就能养活一家人,买家房子到手后在小院通往大门的路上扎了一道墙,使小院和大院分开,把院门开在了环城路上,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后来我哥结婚没地方住,母亲就和我商量让我在单位要房子,把我住的上房东屋腾出来让大哥住。即然是大哥要住,我是必须要让出来的。我的父母重男轻女思想是很严重的,女孩子长大了就不是家里人了,不能享用家里的祖产。
我整天在单位找领导要房子,单位给我分了楼房,我就带着我的儿子搬出了姥爷的院子。搬出了那承载着我的童年、少年、青春的院子,搬出了躺在床上就能看星星看月亮,听鸟叫听虫哝的院子,搬出了有石榴,无花果,火晶柿子,槐树,榆树的院子,搬出了有小燕子的院子,搬出了我原本要在那给儿子讲述我童年的院子。从此,我的根已然被拔离了院子。
后来我还是时常会带儿子回去的,回去看看院子,看看姥姥,看看大哥。只是以后我每回去一次,院子就变一次,变得早就没了当年的模样。姥姥也被小姨接走了,住在小姨在学院的家里,住上了楼房。慢慢的,我也很少回去了,那里少了亲情,少了朋友,少了温度,真正地变成了大杂院。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改造拓宽内环城路,因为姥爷的院子紧挨着环城路,院子要被拆迁了。
拆迁时院子按所有权被拆分成了好几个小块。有的变成了城外的楼房,有的变成了钱,装在了需要它的人的口袋里,干着它应该干的事。
大哥无疑是需要房子的,母亲把房产证给了大哥,所以大哥一家欢天喜地地搬进了城外的新楼房,成了新楼房的主人。
姥爷的院子没了,没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精明能干的姥爷年轻时就购置了偌大的家业,我猜想他活着时和死了后都不会想到院子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全文终)
结 语
姥爷的院子存在了七十多年,从旧时代走进新中国,它见证了历史,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见证了四代人的喜怒哀乐,见证了市井人文和民生百态。现在已很少有人再提起姥爷的院子,可是它却是永远地在我的心里。
前段时间我和小时候的同学相聚时她们还提起姥爷的院子,好几个同学告诉我她们曾经多次被我带着去过姥爷的院子,对姥爷的院子还有很深的记忆。这一切也促使我把它写下来,让我的儿女孙辈都知道我姥爷的院子,曾经我长大的那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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