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时,外公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
当时的乡村实行土葬。水秀山青的山岰里,远亲近邻都放下手中的事,赶集会似的参加外公的葬礼。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鸡鸭鱼肉的流水席,按时辰顺序跪哭的亲友。傍晚时分还会搭起戏台,涂脂抹粉穿红着绿的戏班子,依依呀呀的唱个不停。最后一天,出殡。三声响彻山谷的火药铳,琐钠声吹起,一顶盖着红花布的“轿子”被八人抬着,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我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轿子”很威风地渐渐远去。那渐远的队伍那渐远的琐钠声鞭炮声,热热闹闹的排场里透着点儿喜庆。
丧礼在乡村被称为“白喜事”。记忆里,大多是热闹的。我常常不太愿意去吃这样的酒席。不喜欢那香薰火燎,不喜欢那吹吹唱唱,不喜欢那些悲伤的哭嚎。偶尔也会觉得死者至亲的痛哭和吃酒席群众的热烈交谈里有着道不名的杂乱无章。
也见识过平静的哀痛!
高二那年,好友因不满老师、父母误解自己考试作弊,一纸遗书,撒手人寰……赶到她家时,一束白菊供在她的相框下。相框里的女孩,温柔的眸,细白整齐的牙,嘴角眉梢淡淡地笑。墙壁上,观音像前,红蜡摇动,香烛袅袅。空荡的屋子里,散坐着几位至亲。最角落的沙发里窝着好友的妈妈,凌乱的发,浮肿的脸,无神的双眼盯着某处,微颤的鼻尖沁着细密的汗。没有人说话。压抑的静寂里,传递着深深的哀思。我沉寂、惆怅、叹息……为逝去的好友,为她未曾绽放的青春。
真正的痛,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某天清晨,手机刺耳地响。“你快回来,妈妈快不行了!”哥哥急促地喊我。心一阵阵绞痛,手臂上汗毛直立,双腿轻颤颤地抖…
肝癌术后一年半的妈妈,躺在床上。苍白的脸,鼻孔挂着氧,苍白的唇不停地哆嗦。握着她微热的手,我泪如雨下……
火化的那晚,隔着玻璃窗,我看到妈妈静静地躺着。淡白色的脸,宛如着淡淡的妆。眉毛一根根的顺着,鬓角有丝丝银色的发。我来不及再细看她,火炉门打开,她被推进去,火苗腾起,门迅速地扭上。我的五脏六腑也似被狠狠地扭了一下,扭到麻木,身子轻飘飘的……
佛说,人生无常。当死亡疾病意外发生在他人身上时,我们或许黯然,或许悲伤。但,相对都能理解和接受这种无常。当死亡疾病意外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时,我们至痛至悲,我们抗拒这种无常。然,无论愿或不愿,死亡亦有一天会亲临自身。不知何时、何地、何种方式。那一刻,会有遗憾追悔吗?会有不舍牵挂吗?会有爱恨情仇吗?……
日日清晨,晨曦初照。当睫毛闪动,我们苏醒的刹那,感谢生命中又开启了新的一天。
去亨受吧!那吹拂的风,那飘动的云,那和煦的阳光,那微凉的雨丝,那萌动的绿草地,那墨香阵阵的书……
去拥抱爱吧!那孩子亮睛睛的眼,那父母皱纹满面咧牙一笑的脸,那深情凝望的爱人,那或热情微笑或理性冷静的同事友人……
去原谅吧!那可能曾有过的误解、争吵或伤害。
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去追求你想追求的!在如此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