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白浅房间
白浅视角
凤九这小丫头绘声绘色地说起天宫的那日巨变,没想到仅过了百年物是人非。
作为素素时那些人不曾与我为善,但想着一场劫难,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那场仇怨放下了。
我很佩服帝君,秉雷霆之势,杀得那帮人措手不及,手段了得。
不过,乐胥娘娘被罚的重了点,辛奴的那巴掌切实是她纵容的,但也不至于贬至畜生道……嗯……帝君手段颇狠。
这么看来,帝君也确实打心底疼惜小九,那条赤绳没送错。
“可惜姑姑那日不在,虽说场面血腥了些,小九每每想起觉得痛快。”
我点头说道:“帝君的手段确实狠了些,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如今是青丘女君,学个一二不会有坏处的。”
“小九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就去找司命讨了些帝君平日读的书,都太晦涩了,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就去找帝君问。”
“可是……我怕……他误会,以为我又缠上他。”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放心去问就行,他定会教你的。”
“那小九去试试。”
“这次瑶池宴想必也请了你,他既然长了青丘的颜面,这礼也是要备厚点,不能失了青丘的风度。还有,帝君严惩素仁、素沐的事需跟青丘的子民交代明了,以免误会重生。”
“小九回去就宣告青丘子民,大家都开心得很,也不再计较之前天族的挑衅。”
“那便好。”
凤九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地说:“姑姑,天宫那些作恶之人都不在,不如姑姑与小九一同去吧。”
“往日这种帖子师父都是拒了的,帝君请的既然是昆仑虚的司音,师父不去,哪有徒弟去的道理,况且……”
“况且什么?”
“没什么,你去时替我也备份礼,夜明珠许是不行的,你同迷谷再商议下送个什么。还有,这百年咱们白家如何?”
凤九欢喜道:“这百年咱们白家可以说是开枝散叶,大伯家连生了三个儿子,我娘去年怀了一个,我希望是个妹妹,还有三叔家前年生了女儿,很是乖巧,奶奶为她取名叫白蓁蓁。”
“蓁蓁?哪两个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寓意蓁蓁日后顺利嫁个好人家。“
凤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姑姑出走后,奶奶时不时地唠叨姑姑怎的姻缘如此坎坷,埋怨爷爷和折颜不该随意为姑姑定亲,差点所嫁非人,白家女子定是要寻良人托付一生的。”
托付一生……
帝君的那番话我仿佛又听到了。
“若我说的是墨渊和你的亲事呢?你可愿嫁他?”
“你是否想过如果墨渊不是你师父,你不是他徒弟,你是如何看他?”
我是个重礼数的,从未想过帝君说的事情,只道师父是我此生最敬重、重要的人。
余生我只盼着能长久地守在昆仑虚,陪在师父身边,每日清晨奉上一杯清茶,换房中的桃花,听师父传道授业,闲时喂喂仙鹤,听师父弹琴弄曲……
若他不是师父,这样的心思与陪伴……
若他不是师父……
我这都想些什么,哪里来的这些龌龊心思,拍拍脸赶紧让自己清醒清醒。
凤九拉下我的手,急道:“姑姑怎的打自己,那个负心郎不要想他,他和缪清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什么缪清?”
凤九惊慌地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小九。”
“姑姑走后,天族广发喜帖,夜华和缪清九月初二成亲。”
缪清啊,她也算得偿所愿了,不知她是否还会在夜华的汤羹里下药,想到这我不禁笑出声。
“姑姑,你不生气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当初既然退了婚,夜华愿意娶谁都可以,与我何干。”
“对对对,他爱娶谁就娶谁。”
“小九,我有些乏了,你先回房吧。”
“嗯,姑姑多休息啊。”
凤九走后,我仍旧心绪不宁,不知怎的想起几日前师父画的丹青。
片片桃花泼墨而成,栩栩如生,几株桃树下,一蓝袍男子抚琴望着一侧的青衣女子,那女子浅笑闭眼倾听。
记得那日……
“十七,这画如何?”
我端看着画,点头称道:“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师父,这世上的事怕是没有您不会的。”
师父浅浅一笑,如朗月入怀。
我指着画中的女子问道:“这女子是十七?”
“不像吗?”
“只是觉得十七不及画中人美貌。”
师父揉着我的头发,目光深深沉沉:“你比画中人更灵动貌美。”
我只觉心跳愈快,脸烧的厉害,不敢再看师父,忙端看手边的丹青,顿了顿又说道:“师父,这画还未题字。”
“你觉得题什么为佳?”
我本想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又觉词不达意,思量一番:“曲意生花,以曲题词,也算妥当,师父觉得如何?”
“你喜欢便好。”
我抬头望着纷纷桃花下师父,笑着问道:“不知师父在画中欲弹何曲?”
那神情至今还记得,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似乎与师父生祭东皇钟前说的那句等我的神情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此曲……”
师父被前来的大师兄打断,大师兄说灵宝天尊到访,已等候多时。
师父曾借灵宝天尊的清泉疗伤,不好让灵宝天尊久等,吩咐师兄先去招呼。
师父收起了画,说道:“此画题上词后便给你。”
“嗯。”
“十七,那词愿你能喜欢。”
“师父,说笑了,无论写什么,十七都欢喜得很。”
师父突然抱住了我,我一愣又笑笑,师父的怀抱总是这般的温暖与舒服。
“日头正好,四处转转,不要再拔仙鹤的羽毛了。”
我挠着头,讪讪一笑,便见师父去了大殿。
那曲会是什么,这词又会如何。
现在想来,隐隐间不知怎的,既期待又惊慌,惴惴不安。
这心境不曾有过,深沉缠绵,又患得患失。
窗外的玄月,千头万绪,又是个无眠夜,去酒窖找些酒喝吧。
昆仑虚—大殿
墨渊端坐在大殿首座,手执竹简,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折颜与太白叙了几句,便拉着白真去莲池下棋。
左下侧的太白慢慢地品完茶,起身行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必浅浅的终身大事,上神也是能做的了主的。”
墨渊重重地撂下竹简,眸光冷冽。
太白扬眉说道:“无论太白是凡人还是神仙,都诚心求娶,上神是知道的。”
墨渊冷道:“她已心有所属,与你无关。”
太白冷笑一声:“原来你不糊涂,却做糊涂事。再有第二个夜华,我便带她走!”
太白刚走到殿门口,停了下来:“本月十二,瑶池宴,墨渊,请带她来。”
墨渊并未理会,起身欲走,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你是否见过素素?”
墨渊目光微动:“没有。”
“今日听司命说起浅浅的很多事,你那个弟弟真是无耻至极,不知你与他有几分像。司命的话让我想起很多都快忘了的小事,我见过素素,现在想来是她没了眼睛,去诛仙台的途中,行走不便,摔倒在玉阶我扶起她,那时的素素胆怯可怜,犹如惊弓之鸟,完全不是浅浅现在意气风发。神魔大战后我不问世事,不关心天宫之事,偶尔听到些传闻,其中就有素素,只是那时全然不在意,你可知天宫的人是如何待她?”
墨渊握紧拳头,沉声一句:“知道。”
“你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是只言片语,无法切身体会她那三年是怎么过的。天宫的人冷落她,嫌弃她,连普通的仙娥都可以随意羞辱她,直到现在天宫……”
“够了。”墨渊的声音像沉雷,传得很远很远。
太白愤愤不平:“不够!当我将听到的传闻和见到她模样的情形联系在一起,彻骨寒凉,若不是去紫宸殿的路上被帝君碰到,你弟弟的眼睛我今日一并送来。折颜说你为了她,削了前任天君之位,可是你看她如今仍旧不敢回到九重天。墨渊,你去不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去,她再次去九重天时我会让所有人都对她恭敬有礼,让四海八荒都知道她是这世上不容轻视的女子。”
太白甚是伤情地喝了口酒,慢慢离去,恨道:“倘若我能早点遇见她,该有多好!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