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有一位至高天神,名为帝俊,而在其后出现了一位人间贤王,名为帝舜。那么,这两个神与人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一种转化关系?或许可以从他们的两位妻子处窥见端倪。
(一)两人的妻子
在《山海经》中的确存在很多帝俊与帝舜重合的资料片段,最明显的就是其妻子与子嗣方面的记载。
《大荒南经》: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荣水穷焉。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有渊四方,四隅皆达,北属黑水,南属大荒,北旁名曰少和之渊,南旁名曰从渊,舜之所浴也。
在这一段记载中,“帝俊妻娥皇”显然就在暗示,帝俊正是帝舜,因为大家都知道舜有二妃,名为娥皇、女英,这也是帝舜传说中流传广远的故事。
接着往后看,还提到了“从渊”,也就是一个大水池子,这里则是舜洗澡的地方,前面一直在叙述帝俊,为何后面突然提到帝舜,显然也在暗示,帝俊和帝舜就是一个人。
此外,我们从帝俊的角度去看,他的两个妻子羲和以及常曦,也与帝舜之妻登比氏有所关联。
《大荒南经》: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大荒西经》: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帝俊妻羲和,生十日,是为日母;妻常曦,生十二月,是为月母。而在山海经中也记述了帝舜妻子生二女的故事,其神性与日母、月母几乎如出一辙。
《海内北经》:“登比氏生宵明、烛光,处河大泽,二女之灵能照此所方百里”
宵明与烛光二女,一个代表白天,一个代表黑夜,虽然只能照耀百里之距,但其神性传承可能正来源于其母登比氏的原型——羲和与常曦。
(二)帝俊与帝喾
众所周知,帝俊应该是商人的至高始祖神,实际上,周人在继承商人神话的时候,并未全盘接受而是予以改造,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将“帝俊”换一个名字,作为周人的始祖神,这个名字便叫做“帝喾”。
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山海经》以及《史记·周本纪》中得到证实:
《大荒西经》:“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
这里面提到一点,周人始祖后稷乃是帝俊之后裔,先记下。
《史记·周本纪》:“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名姜原。姜原委帝喾元妃。”
这里明确指出周人的始祖后稷,其母亲姜原是帝喾的妃子,而且还是元妃,也就是四个妻子中的大姐大,而商人的始祖契的母亲简狄,反倒成为了帝喾的次妃。
这一改动,显然是周人入主中原取得统治地位之后,在神话与历史上动了手脚,虽然还是承认作为宗主国商人的始祖神帝俊的存在,却还是要意识形态方面做出相应的调整,不仅将“帝俊”之名改为“帝喾”,还将自己始祖母姜嫄抬高到元妃的地位上。
所以,帝喾的称谓可能是帝俊之名在周初的衍生形式,毕竟在周人刚刚取得统治地位后,是需要从意识形态领域淡化周人神话痕迹的,而在刚开始进行一个新的称谓的转换,是比较容易的。所以,我们才能理解《礼记·祭法》中所所的“周人禘喾而郊稷”,而不是“禘俊而郊稷”了。
(三)帝俊与帝舜
虽然说“帝喾”的出现,是为了从根本上抹除商人始祖帝俊留下的痕迹。但是帝喾这个帝俊的衍生形式中还明显保留着神话的特征与神性的标志,所以这还算不上是“去商人化”的终极目标。
所以,只有将商人的神话进行传说化、历史化的处理,才能从根本上否定商人“神”存在的合理性与可能性。而关于帝舜的历史与传说,就是周人进行如此处理的一种极为典型的手段与方式。
从先秦以及汉代的资料来看,舜的形象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一种是以《韩非子》、《庄子》、《古本竹书纪年》为代表的形象,这里的舜可真算不上什么“忠臣孝子”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 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 舜放尧于平阳。(放,流放) 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竹书纪年》
另一种则是《尚书》、《孟子》、《史记》中将其塑造成了一个以德报怨,孝感天地的形象。实际上两者的区别只在于一点:舜是如何对待来自父母、弟弟这些亲人的死亡迫害?
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及有小过,则受罪。顺事父及后母与弟,日以笃谨,匪有解。——《史记·虞夏本纪》
为什么会存在一种“暴力型”舜,和“贤孝型”舜呢?并不是帝舜本身具有人格分裂,原因还在于统治集团的现实需要,显然暴力型舜出现的较早,而贤孝型舜来得比较晚,而尧舜之间的关系,可能正是周以后参照商人之上神帝俊,与其父母弟弟的敌对关系而模仿性移植的结果。
所以,这样的结果在后世的流变过程中,向着两个方向进行发展:
一是家庭生活中舜与其父母弟弟的敌对性迫害和报复关系,最后被改造成成了证明舜至贤至孝的材料;
二是政治领域的尧舜间敌对性迫害和暴力复仇情节,转变为了尧试探舜品行和能力所作的一种有意为之的考验性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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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靠谱神话涨正经知识,文/李公子渊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