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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路小学开学的前一天晚上,白浩搂住他妈妈的腿,拼死拼活地不上床睡觉,穿墙破瓦的哭声吵醒了他哥哥白康,所以白康穿着条格背心和蓝色的小短裤慌慌张张地跑到了白浩的屋子,在看见他弟弟和妈妈的拉锯战后,跑上去揽住白浩的肩膀说,好了,别怕了,明天有哥哥。
白浩吸着已经快要滑到嘴里的鼻涕,无可奈何地看了眼白康,最后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点了点头:“行,那我睡觉了。”
那是1998年,白浩8岁,那段时间多美好啊,美好得像一个梦。
白浩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等看到舅舅在屋子里点着他鼻子疯狂乱吼的时候,他就知道又回来了。这才是他18岁该过的日子。
“在我这儿白吃白住了整整两年,也算对得起我妹妹了!既然已经满了18岁,就自己出去讨生活吧!”
这个说话十分讨厌的人,就是白浩的舅舅,当然也是白康的舅舅,同时又是妹妹崔月的舅舅。但是舅舅和舅舅不一样,崔月的舅舅可以让外甥女过生日的时候穿得像个小公主,白浩和白康的舅舅呢,就只能让他俩从学校食堂吃完晚安再回家,反正钱已经交了,过生日也没见给退个一毛两毛的。
“这菜要是给崔月吃准得炸锅。”崔月的爸爸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因为夫妻工作忙,总是把孩子寄放在她舅舅家。
白浩的饭里已经第二次发现虫子了,就这一顿,还没算中午和早晨的。他翻过筷子,把两条虫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在菜里翻着下一条,准备把他们按大小个排成一个队伍。
“别玩了,快吃吧。”
白浩要是知道第二天天没亮就得拎着行李被他舅舅赶出来,说什么都会把这碗饭好好吃了,可他不知道啊。
所以,当这两个人拎着坏了轮子的行李箱回到老屋时,肚子里面的戏文已经一出一出地唱出韵了。
“哥,我饿。” 白浩年纪小,所以理所当然地要吃的。白康把行李箱打开,夹层里还剩了一个巧克力派,上个礼拜舅舅家来客人,舅妈就随手也给了他们两个,白康没舍得吃,一直放箱子里留着。
“哥,这个都碎了。”
“凑合吃吧。”白康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行李箱里找钥匙,他家平房的锁是老锁,钥匙也相应地小,他在衣服底下摸了半天才摸到,等要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插不进去,门锁里面都锈住了。
白浩两口就吃完了手里的巧克力派,现在正在把袋子里的渣也用舌头舔上来,这个时候,他看见哥哥正举着门锁在眼前研究,就过去跟他说:“哥,这个好像得往里灌油。”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们没处去找油,所以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哥,你看我的。”
他先卡了卡嗓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感觉嘴里的巧克力味儿淡了一点后,往锁芯里也吐了一口,神奇的是,当他哥哥把钥匙再往里面插的时候,锁竟然咔嚓一声打开了。
白康转身拎着行李往里面走,白浩也跟在后面,虽然饿,但是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两个人只灌了个水饱。房子里面挺乱,他们一整天才简单地腾出了个屋子,这一天实在太累,他们很早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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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刚一进入梦乡,8岁的白浩就醒了。
他看见哥哥还睡在他身边,穿着条格背心和蓝色短裤。
他用大拇指怼了怼他哥哥还显着婴儿肥的小胖脸,不禁在心里感叹着,这回的梦太真实了。
“你他妈的干什么?!”白康操着这句贯穿他整个青少年时期的国骂,十分恼火地被手指捅醒了。他定睛看见白浩的脸,心里也是一惊,“你脸怎么这么小了!”
他们交换彼此的梦境,才发现两个人的情况相同:在离开家以后陆续做着回到儿时的梦。不过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回到了8岁,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梦又回去。
“要是能一直在这儿就好了,哪怕是个梦。”白浩说。
于是,第二天,这两个18岁的年轻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小学一年级。他们俩第一天上学,就因为打抱不平被人送了个名字,叫绿林好汉,白浩给改成了黑白双煞,比黑白颜色本身还真,比街上混混还牛的双煞,其实因为他俩是双胞胎,不仔细看的话,他们就像是一个人。
在学校里混迹了一天,因为没哭没闹还被老师往作业本上一人盖了一朵小红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白浩就高声地喊着:妈!我要喝牛奶!要热的!
他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听到他的叫喊声也大声回了一句:知道啦!先洗手,饭要好啦。
白浩那天晚上无比懂事,还把菜里的瘦肉都夹到他妈妈的碗里了。连他爸爸都觉得,那天是白浩记事以后最听话的一次。
他们吃完饭后,白浩急急忙忙地拽着他哥哥回到了屋里。两个人在床上对坐着,手一下一下摸着下巴。
“你说,我们的事李翠翠到底知不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要不怎么什么都没有说。”白康仔细琢磨着他们的奇遇。
李翠翠是他们的亲妈,这个人呐,性格懦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来都只是安安生生地生活。话本来就很少,等嫁给他们爸爸之后,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他们的爸爸是跑长途开大车的,人送外号白子,在他们16岁那年的春节,因为想多挣点外快跑了远路,车在路上翻了,他妈妈那次去跟着压车,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两个人都没能幸免。运输公司说他晚上老是喝酒,那一天可能也是喝多了才出的事,再说货还耽误了呢,所以只象征性地给了一点抚恤金,因为没别的亲戚,从那以后他们就只能到舅舅家生活了。
“我们今晚还在一个屋子睡。”
“嗯”。
也许是因为他们过于紧张,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做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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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过来,第三天、第四天……一年、两年……因为夜夜安眠,他们的身体像抽穗的麦子一样长高,变得更加壮实,脸上已经冒出了胡茬,身边也有了一群朋友,每天吃吃喝喝地逗闷子,他们身体里的那个老灵魂已经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
一直到那天重新碰到花蕊。
那是白浩小时候就喜欢的女孩,但是转学住到舅舅家之后就再没见过她。她的头发总是像墨色的瀑布一样铺在肩膀上,皮肤白静,眼睛清澈。白浩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公园的秋千架上荡秋千,裙子都像花苞一样地蓬起来了。
白浩赶紧跑上去打招呼,还用手捋了捋头发。
“你好,我是你隔壁班的,我叫白浩。”白浩的指尖还带着一点香烟的味道。
“我叫刘花蕊。”花蕊在秋千架上抬着头看他。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年了。白浩在心里得意地想。
那天以后,他们俩就算是朋友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回到家里和哥哥商量,要怎么尽早把刘花蕊纳入自己名下,他可不想再错过一次了。他把想送给刘花蕊的发卡小心地放在小盒子里,后来又忍不住放回口袋里,随身装着。
白康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他的话音都没听见。白浩在他眼睛前面使劲地晃着,却一点反应也没得到。
“咱们爸妈,就是下个月出的事。”白康紧皱着眉头。
白浩听后,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情景,心里一阵酸涩,这次,他说什么也要阻止这场灾祸,就算真的只是个梦也值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就已经习惯这次重新开始的生活了。
为了弄清楚爸爸妈妈的死亡时间和地点,他们得冒一次险,从梦里再回到以后。
应该怎么回去呢?白浩紧锁着眉头想着,这时候,他看见白康从脖子上拉出来一根红线绳,上面坠着的就是当年他们打开家门的钥匙。
“这不是那根钥匙吗?它一直在你身上?”
“嗯”
“你是说,因为这把钥匙,我们才回到这里的?”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试试看吧。”
那天晚上天黑以后,白康鬼鬼祟祟地来到白浩的房间,躺到了他身边,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满怀心事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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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真是香甜无比,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日上三竿,连屋子里的破蜘蛛网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村委的大妈不隔着玻璃拍窗户的话,他俩现在也醒不了。
“醒醒醒醒吧,别睡啦!”大妈的脸贴着窗玻璃映进来,突然一看还挺吓人。
他们赶紧跑到客厅把门打开,大妈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睡觉!这里下午就要拆了,快出去出去!”
“就要拆了?”
“拆迁款不是早就发下来了吗?哎这是谁家的孩子,家是这儿吗?”大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开始往外拉扯他俩,八成是把他们当成小偷了。
白浩和白康可没有空跟她掰扯,这样看来,只有加快速度了。
他们俩决定去一趟爸爸的公司,查清楚死亡时间。
在他们终于风尘仆仆地跑到爸爸公司的时候,人们都已经在往外走,是吃中饭的时间了。他们问遍了从那里出来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认识他们爸爸。白浩和白康急中生智,自己混进了公司的档案室。
“可能爸爸的事根本就没有写到档案里,”白康对着白浩说。他们已经在这里找了快一个小时了,那些档案中连爸爸的名字都没有。
“哥,那我们怎么办。”白康想着另一个世界将要发生的事,急得要哭了。
“快跟我走。”白康跟弟弟说了一句,然后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楼下。
等到他们在警察局里站定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愣住了。这两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这儿,竟然不是报案也不是投案,而是要查卷宗。
“不行,这是我们内部资料,别说是你,谁来也不能看。”两个兄弟就要被工作人员铁面无私的态度所折服了。
白浩用上了所有他平时软磨硬泡的方法,连跟人家攀亲的手法都用出来了,卷宗还是没有看到。最后还是被拎着领子从局子里扔了出来,“再不出去就算扰乱治安!直接拘留!”长着草莓鼻子、公正无私的警官说。
白浩和白康真的没什么办法了,这时候,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那个人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正好从他们面前过去。
看到他, 白康和白浩的眼睛一亮,好像找到救星了一样:“姨夫!”
那个人听到以后,转过了头,看见蹲在警局门口的他们俩,眼睛里面马上显出了几分不屑,但是由于周围的人太多,只好也答应了一声。
那个大腹便便的人竟然是崔月的爸爸!他应该是到这里来办事情的。
两兄弟在办公室里等结果的时候,互相吐了吐舌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总是瞧不起人的大姨夫竟然会有一天帮他们一把。
小个子警察按照他们说的,把那个月的死亡人口档案都拿了出来。
终于翻到他们父母那一页时,白浩眼尖地喊了停。他们看见,父亲的档案上,死亡原因写着醉酒驾车,死亡时间是06年6月26号11点06分,那张照片下面是他们的母亲。
看着父母的照片,白浩的眼睛里突然续满了眼泪,心里酸酸的。在他用手背擦眼泪的时候,白康突然叫他,“干吗?”
白康指了指这一页最下边的人,白浩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向下望去,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直到他朝着名字再三确认的时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妙龄女孩的照片旁边写着三个大字:刘花蕊,死亡日期06年6月26日11点,死亡原因是抑郁症发作月余,自杀身亡。
白浩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刘花蕊那样的人会自杀,这次来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还约定了下周一起去看电影,她怎么会自杀呢?不行,白浩想,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守住刘花蕊,半分钟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俩千恩万谢过小个子警察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了家。但是看起来还是晚了一步,轰隆隆的机器声在房子上空响起,连墙都只剩下一半了。
白康像是疯了,他飞一样地朝房子奔过去,像一块弹弓射出的石头,一根树枝弹飞的鸟一样,他疯狂地踢打着正在动工的挖掘机,使上了全部力气。
工人们本来打算扒完这一间房子就收工回家了,可是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小崽子,都吓了一跳。连忙都从岗位上下来看看,白康这个时候凶得像一个狼崽子,整个身体横在房子前面不让它们再扒,工人们没办法,从村委里叫出委员们把那个孩子拉走了。经这么一打断,太阳就快下了山,也就索性不再开工了。
白康被几个村委扯着肩膀带走的时候,白浩就藏在树后面,他望着哥哥走的方向,捂紧了兜里的钥匙,那应该是哥哥刚才塞给他的。
那天晚上,四野无风。白浩一个人靠在那堆废墟上,手枕在脑袋后面,心里正在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情绪,然后又被他一波波地强行压制下去。
他想到哥哥被带走,想到爸妈的死,想到花蕊的死,想到就要拆了的老房子,想到手里紧紧攥着的钥匙。
这把钥匙真的能打开从前世界的大门吗?我和哥哥真的没在做一场大梦吗?就算回去了,我真的能在梦里一直不省吗?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面天枕地地睡在那些砖头块里,像一只迷失了巢穴的野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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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醒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依旧日上三竿,哎,真是越来越爱睡觉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真的又回到从前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又回来了!他能阻止从前发生的一切!白浩的心里升上一种狂喜。
他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大声叫着他妈妈:
“妈——”没人理。
“爸——”还是没人理。
“哥哥!哥哥!白康——”他却突然想起来,白康留在了那个世界里,他没和自己一起回来。
他带上床边的电子表,眼睛瞬间瞪大了,他清楚地看见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日期:6月26号,10点40分。
这是爸妈出事的那天,比他原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月!
白浩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抓着自己的书包跑出了门。
巷子口的出租车少,他跑到街上才拦到了一辆。“师傅!快去光霞路和北雁路的交叉路口!快快!我多给你钱!”
出租车在路上开得飞快无比,周围的树木从窗子里飞奔而过,连路旁女孩子的裙子都被车子带起的风扬了起来。白浩看到白色裙子,突然像是想到了另一个人,他突然想明白了花蕊的死,手拽着座椅哽咽出声。
应该是老房子的拆迁改变了时间轨迹,花蕊等了他一个月,直到今天。白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突然消失让花蕊患上了抑郁症,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花蕊一定会在今天死去。
白浩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他感觉就快要呕出自己的灵魂。
“怎么了,小伙子?去医院?”
很长时间之后,白浩才稳定住自己,出声说了一句:“不用,您接着开吧。”
白浩觉得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刘花蕊,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手上正沾满鲜血。但他毫无办法,就像我们生活在世上痛苦良多,然而时间永远不会给你再选一次的机会。
车还在路上不断地开着,白浩突然觉得自己累极了,他把头靠在后座的椅子上,很想睡一觉。
“吱”地一声,刹车的汽车轮胎和地面紧密地摩擦着,“到了,小伙子。”
“谢谢师傅,这是钱,都给你吧。”师傅看着这个穿着背心短裤的年轻人,从一个破旧的学生书包里拿出铅笔盒,把里面一把细碎的毛票一股脑扔在了座位上,嘴巴抽了一抽,让他下车了,“有病吧”。
白浩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长大了很多,也笨重了很多,出租车的后座都显得小了。他用手扶着脑袋,在路口旁边蹲了下来。
时间还来得及,刚刚10点55分,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爸爸的车来了,他远远地就在路上张开手拦着,一定让他们看见,然后他们会下车,跟他一块儿回家。如果车不停下,他也绝对不动,他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了,要走也带他一块儿。
今天的路上真安静,路上没有过去一辆车,连一点风丝儿都没有。白浩看着路边的一片杂草和土坡,心里忽然觉得很平静。
然后他从路边站起来,走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把自己打开到最大,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等着那辆车来,满心苦涩又满心欢喜,像在和整个痛苦的青春告别,好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重逢。
很长时间过去了,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那么长吧,没有一辆车打这儿经过。他的手臂早酸了,所以索性放下,但依旧闭着眼睛在路中等待着。
扫路工人从旁边提醒他的时候,他还是不想睁开眼睛,只是从眼角旁边留下眼泪来。
“这人有病吧,这条路现在不通车,你等谁呐!哎哎!”
白浩不愿意理他,只是一路往回走。他走向大道,走回老街,走上旧房拆掉后新盖的居民楼,走到留给自己的那间小卧室里。他瞟了一眼墙上的合照,十几年前的照片已经有些泛白了,但爸妈的脸依然年轻,在灰尘不及之处安静地笑着。
桌子上用红笔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他突然忘记了那是谁的,只好一个电话打过去。
“哦,是刘医生啊,我是白浩康。”
“没有,今天还好,没有头疼,哥哥的人格没有出来。”
“心情也很好。”
“我今天没有出去啊,在家里看了一天书,什么名字啊,”他低头看了一眼:“叫《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好,好的,我知道,这种影响病情的书我以后不看了。”
“谢谢您的提醒,每天三片,嗯,药我会按时吃的。”
“再见。”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床边的抽屉,那里果然有一瓶贴着“白浩康”三个字的奥氮平片。他正好取出三片,扔到卫生间的马桶里,用最大的水流冲了下去。
他又走到那个窝了一天的小书桌旁开始读书:“……认知心理学家逐渐达成一个新的共识:我们并非拥有固定不变的记忆,而是每次被要求回忆的时候,都重新创造一个记忆……”
(奥氮平: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用后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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