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的生活遇到了一些挑战。
首当其冲的就是周遭的大小饭店都歇业了,吃饭成了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事情。
大年三十在公司过的,晚上食堂送来了饺子,咂摸了半天没有滋味,让我对传言中公司从五星级酒店聘来的那位大厨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暗自想:随便找来一位拙妇,手艺都要胜这大厨十分。随之内心升起一股坏情绪,将不能回家、除夕还要上班、以致对于人生的种种不幸都责怪在这位厨师身上。
如果他有感知心灵的能力,那么他一定会收到从业以来最恶狠的咒骂。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毕竟是我那个敏感的心在作怪,冷静过后,不免又生出同理心,这位大厨也是可怜的,他和我一样,在除夕之夜和家人不得团结,依旧在做着伺候人的工作。
他是否有怒气、不满、抱怨,我想是有的。他的这些感情总要有发泄的渠道啊,在他目所能及处,也只能拿锅里这顿饺子出气了,于是我吃下了他带着这些情绪做的饭,如果我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接受这个陌生人的仇恨,那么我必将和他一样,必须寻找其他的发泄对象,假若如此下去,仇恨和苦难将会无穷无尽传递下去 。
罢了,就让一切在我这终结吧,我愿意承担这一切不好,我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吸收这一切不好,并努力从这捧缺乏善意的土壤里培养出爱之花来。
我想,这就是人生修行的全部功课了。
大年初一宅家一天,冰箱里并无一物,午饭用一桶泡面解决。到了晚上,我想这样下去不行,难不成真要吃一星期泡面,于是我又一次出门觅食了。
熟悉的几家饭店依旧大门紧锁,于是我骑上车跑更远的路,去以前从未涉足的街道。温煦的风吹在脸上,一时间感觉城市的街道如此之宽。是啊,大街上行驶车辆寥寥无几,也没了前几日拥挤的人群,两边的商铺基本上都偃旗息鼓,如果不是看到各商户门上帖的大大的“福”和对联,定会有种末日来临般的迷茫与惶恐。
然而一趟下来毫无收获,我只好又揣着空空的肚子,费力蹬着车子回来。在等红绿灯的片刻,偶然看到旁边有一间火锅食材店,于是我的胃告诉我:你需要一顿火锅。
花了百八十买了一堆东西,又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两包烟,几瓶酒,提着一大包东西,有点重,我竭力昂起头,像一个打胜归来的英雄,是啊,无论如何,今晚饿不着了。
我突然想起了思嘉去“十二橡树村”寻找食物的情景,和她相比,我该是幸福的,我不禁露出熟稔的笑容,文学的意义有时候就在于让你从中找到慰藉。
从寻找食物的经历中,我冥冥联想到,任何风花雪月的浪漫,天马行空的理想,必要在吃饱后方有力气去追求,若要一直饿着肚子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完成不了的。
大年初一晚涮火锅,初二晚继续涮火锅,终于解决完了所有东西。这两顿一个人的火锅,大概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这个春节,我想我首先会想到这两顿火锅,其次再是那顿饺子。
好了,火锅也吃了,很美味,可日子总在过,肚子总会饿。于是今天一大早醒来,我就开始思考今天的吃饭问题,我用思考骗过了我的胃,让它误以为我很着急,甚至快要感激起我来了。
终于挨到了晌午,胃发现这原来是一场无耻的阴谋,我试图用思考来抵挡它对饥饿的欲望,当一切都洞察明晰之后,它便用加倍的饥饿感来惩罚我。
我实在忍受不了,或者说我不想因饿死而成为人们春节交谈时的一桩笑料,这年头哪还有饿死的人呢?
穿衣,洗漱,再出发,目标仍只有超市。一番搜寻过后,我还是放弃了泡面,这玩意儿对我身体没多少好处,我染的恶习已够多了,抽烟、喝酒、主动或被动的熬夜,长期的思想斗争,如果再任凭泡面之类的东西侵害自己,明年的春节恐怕就要和我永远说再见了。
我买了一袋挂面、一把不怎么新鲜的青菜、几颗鸡蛋,我想我是疯了,竟然圣神地想给自己做一顿饭。
可我最后真的吃完了那碗面,这也让我确信我一直有做饭的本领的,这个社会,有些本领你不一定时时用的上,但你一定得有,它能给你的生活带来底气和意料之外的惊喜。
舒舒服服吃完这碗面,坐在电脑前,我想是时候写点东西来给这几天做一个复盘了。
当然这几天不只有吃饭,读书一直在进行,《卡拉马佐夫兄弟》看到了第三卷,突然生出一种遗憾来,为何现在才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伟大的灵魂。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上学那会接触到的俄国文学不是托尔斯坦就是屠格涅夫,不是契科夫就是普希金,当然还有那只“在苍茫的大海上高傲飞翔的海燕”,我觉得中国在引进和传播俄国文学这件事上最大的失误,就是遗忘了陀氏。
关于《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观后感等读完这本书再说,在此先分享一句陀氏说过的一句话:“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配不上自己遭受的苦难”。
想想以往与当下的遭遇,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和思想仍需极大的提高。
以上,近日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