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我就已经泪目,因为彼时的爷爷和我刚出去那会相差太多了,都短短一个月,就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如此之大,病痛真的是个魔鬼。
刚出去那会,爷爷还是个身体健朗会开玩笑的老顽童,现在的爷爷眼眶整个凹下来,胸膛鼓起来,肚子瘪下去,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着靠着喘着粗气,呼吸困难,面色乌黑,让我看了眼泪会控制不住想要挣脱眼眶。
关于爷爷,我的记忆有些乱,内心还会生出一股愧疚感。因为和爷爷一起相处十几年的我脑海中关于爷爷的记忆似乎只有几件比较让我深刻的事,其他得很多我都是零星而模糊的记忆。
夏天我奶奶给我买了一双凉鞋,回来后爷爷问我有那么多鞋子,为什么还要买鞋子,我当时就不高兴了,躲到房间里生闷气,还在我日记本上写最讨厌爷爷这种话,却没有想到爷爷一双解放鞋穿的穿底了却还在穿。
夏天总是看见爷爷在剪他脚掌上的肉丁,那时候我就喜欢和妹妹蹲在旁边看。
妹妹问爷爷:“爷爷,你为什么要割自己的肉?疼不疼啊?会不会流血”
“因为肉丁不剪掉走路硌脚会疼,现在剪不疼也不会流血“
“那为什么会长肉丁呢?我怎么没有?“
“那是因为走路走多了,你还小,走的路不够多也不稳所以就没长“
我当时真的以为走多了就会长,长大后才知道,走的路多了也不一定会长,你还要负重前行,脚踏实地的才是。
前几天整理东西,翻到了爷爷以前用过的旱烟袋,爷爷的旱烟袋看着很老的样子。听说是我太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爷爷喜欢抽烟,抽的烟也不是什么大牌子,记得他最喜欢抽”相思鸟“和“白沙”,后来“相思鸟没了,买不到了,就只抽白沙,有时候也会拿着旱烟袋抽抽烟,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人去动它了。
爷爷干活慢悠悠的,奶奶总是吐槽他。暑假在乡下正是收豆子和稻谷的时候,每天早上天不亮爷爷奶奶就会起床,然后干一会儿等6点多的时候就会叫我们去干农活,贪睡的我们自然不太乐意,所以我们颇多怨言。爷爷干活不算快,但是做的很好,奶奶说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着爷爷一辈子。收豆子时我们需要把豆子砍下来放到箩里挑回去晒,爷爷总是码的整整齐齐,但是我当时就觉得晒得时候也会乱,还要码这么整齐干什么,所以特别不理解。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论大小也不论结果,你做的时候每个细节就应该把它做好,这样才是对你所做的一切最好的交代。
高中的时候学校食堂伙食不太好,每周末返校时室友们会带一些自己家里的菜过来,比如腊肉咸鱼之类的密封可以存放比较久的菜,可以吃几天。我也有些羡慕,就跟奶奶提了一句,周末打包小鱼仔给我带学校去的时候告诉我,爷爷知道我想带菜后,在大太阳下每天都去池塘给我捕小鱼仔,因为我喜欢吃干鱼仔。奇怪的是,有些时候对待家人明明我们都在心理感激着对方,却说不出感激的话,反而对待陌生人彬彬有礼,感激地说着谢谢。那段不成熟的时光我心里没有对爷爷产生过感激之情,上了高中之后终于成熟些,懂得理解爷爷,感恩爷爷但是却也没有主动开口去表达对爷爷的感谢和敬爱。我从高中才有手机,有了手机之后我养成了每周都要打个电话回去的习惯,我可以每周不打给爸妈,但一定打给奶奶,这个习惯到现在也还一直保留,但是只能听到奶奶一个人孤单的声音。
每次电话和爷爷说话会少很多,一般都是和奶奶聊家常比较多,因为爷爷耳朵没以前好使了,听电话听不大清楚。有一次回家手机没电关机了,然后回家打车的钱都没有,走回去的,晚上7点来钟才到家,那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因为冬天天黑的比较快,爷爷不在,奶奶接过我的书包说:“回来晚也不打个电话,急死我们了,爷爷已经出去找你了,还没回来”刷的一声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感动,明明单独一个人走夜路也没哭,但是这一刻却哭了。
爷爷喜欢琢磨一些竹编的玩意儿,家里很多竹编用品都是出自他的手,明明也没有学过,却编的很好,当然在我看来是的,因为奶奶还是吐槽说没有哪哪哪个师傅编的好,不过人家是专业的,爷爷自学的,这可没有可比性。夏天天气热,中午大人们都不会出去,我家是独门独户的周围没有邻居,但是大家都会喜欢来我家玩。我和小伙伴们都拿着棕树叶让爷爷教我们做一些小手工艺品。爷爷会用它做出小箩、蜂窝等东西出来,即便是现在对于手残的我来说仍觉得非常厉害。
现在我的爷爷没办法给我做竹编,没办法给我捞鱼仔,也没办法跟我说不要浪费,也不会对我说吃饭要手端着碗不能扒拉菜,我也没办法和爷爷说你做的竹编最好看,也没办法谢谢爷爷帮我捞的鱼仔,但是我现在可以很轻松的和我的爸妈还有奶奶说我想你,谢谢你。因为我不想留下另一种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我无法说出什么是遗憾什么是想念什么是爱,但是一件件从记忆中翻出来的事情告诉我,想念是当你看见某一件物品它会和记忆中的某个点重叠,然后牵出与它相关的人和事。遗憾是在你能做的时候没有做,想做的时候却没有机会让你去做了。爱是什么呢?爱大概就是在你不自知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的温暖的包裹着你了,当你回过神来的时候无论它还在不在都能陪你过一生。
祝大家表达爱的时候可以心直口快不留遗憾,想念的时候可以马上电话见面不必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