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桑德琳娜前世,最爱的东西有三样:刀、机甲和酒。
她前世的那个时代,是弥漫着无声战火的、冰冷的时代;是宇宙宽广无垠,人类漂泊没有归根的时代;是个体湮灭,国家机器永存的时代;是最波澜壮阔的时代,也是最孑然孤立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她迷恋刀,这种古老的冷兵器,它们从人类文明刚刚萌芽,就一直随着人类不断进步。刀,这一个字,代表的是狩猎、鲜血、战争、暴力、死亡;代表的是直白的渴望,荣耀的守卫,纯粹的杀戮和极简的艺术。当她空闲时,会观赏把玩她收集的满屋子的刀,那些各种材质和形式的刀,静静悬浮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会有一丝灰尘落在上面,永远光亮如新,锋利如昔。
有时候,她的指腹从冰冷的刀锋上缓缓滑过,忍不住会想到那颗早已毁灭的水蓝色星球,想到那些几千万年前的模糊不清的历史和奇谲瑰丽的传说---那是人类文明开始的源头,不论楔形文明还是象形文明*。
没有根的文明是孤独的文明。桑德举起把长刀,看着黑色的刀身上暗沉沉的光,下劈,横切。她的动作快得像光,刀切空气发出雷鸣---人类身体经过千万年的自然进化和科技的加持,早已远超古早时期人类的极限。她爱挥刀的感觉,这种超越极限的感觉,仿佛灵魂都在随着身体颤抖。
桑德最爱最常用的,是一把介于联盟标配刀和伏击者七代之间的刀:它在标配型号的基础上,增加了伏击者七代的黑色刀身和血槽。这是把十分顺手的刀,桑德从战场上得到了它。那时她刚被人爆了机甲,千均一发之际从驾驶舱内弹了出来。她飞在一片密集的机甲碎片里,而这把刀,不知是从哪里飞出来,附近行星的引力使它改变了原本的飞行速度和轨迹,刚好同桑德的运动速度和方向相同,仿如神助---她一伸手就把刀捞了过来,手臂因施力而肌肉盘虬;她猛踏脚下一块残骸,借力加上引力,令她整个人高速向敌人的机甲飞去;迎着那些要命的碎片,她沉着地抬起双臂,一刀劈下,干脆利落地爆了对方的驾驶舱。
那场战争两败俱伤,所有机甲都被爆成了碎片残骸,穿着太空作战服的尸体漂来漂去---倒没有奇形怪状的外星尸体,因为这是人类内战,楔形文明与象形文明的战争。桑德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她被爆射的机甲碎片割伤,在战场附近漂了三十几个小时才被联盟救援。在漂着的时侯,她一直抱着那把刀,翻来覆去地看,发现刀柄上刻了两个小得快看不见的字母:MI。她由此判断这把刀属于一个楔形联盟战士,也许那人死了,也许那人像自己一样漂着,但无论如何,桑德都不打算物归原主了,因为它实在好用。“MI”是那人的名字缩写吗?桑德胡思乱想着,谁知道,反正从此她就叫它“弥”了。
再没有比弥更好的刀了。桑德回去后,记一等功,升了一衔。欧罗巴军区的总将军,亲自授予她代表荣耀的配刀---这是个古老的仪式,桑德单膝跪地,她面前的人双手平举着刀,庄严的声音回响在静默的大厅,并通过媒体回响在联盟的每个角落:
“士兵,你是否铭记楔形旗下的誓言?”
“是!面对楔形旗,我宣誓:
我将永远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我延继楔形文明;
我永远效忠楔形文明联盟;
我捍卫宪法和联盟公民的自由;
我恪守法律,尽忠职守,服从命令。”
“士兵,你是否铭记于心,始终如一?”
“是!铭记于心,始终如一!”
桑德接过那把用稀有金属打造的,镶满华贵宝石的长刀,觉得这刀过于沉重,上面的纹饰也未免太繁琐。刀柄上镌刻的字:HONOR。就如同它本身所代表的含义,压在她的身上,像一座山,像一条锁链,束缚着那个随心所欲的桑德琳娜。
但既然接过了它,她便不会随意丢弃。所以尽管桑德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把“荣耀”,她还是会在一些重要的场合配戴它,以表示自己永远接过了这份责任。
*作者私设,楔形文明和象形文明是两个分别把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当作图腾崇拜的人类文明。
不过现实中,楔形文字是从象形文字发展演变出来的,最早出现在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