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柳如烟，等等啊。“听声音，追上来的是褚国栋，即使在喧闹的车流中，他的声音依然如此清晰。

如烟这才停下奔跑的脚步，看着褚国栋晃着空荡荡的背包一跳一跳跑过来，突然觉得这个相遇，实在狼狈不堪。

褚国栋面容平静，还有点恍惚的神色。如烟以为他会像往日那样开个玩笑，或者来几句讽刺，可他没说话，也不笑，提起行李箱，又四处打量了下，才问：“就这些？“

“是啊。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褚国栋抬眼看了下如烟，却没有说话。

两人就静静地走到公交站。

“褚国栋？“如烟轻轻地叫了声，他似乎梦游一般，没睡醒的样子。

“嗯？“他突然伸手捋了下如烟掉落下来的发丝，笑笑，“没事，累了吧？“

如烟的眼泪一下子汪出来。

褚国栋不像短信看起来那么开心，可如烟又不明白他为何难过。她只好努力说话打破僵局，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特别温柔，严肃，安静，可是，总有点什么不对劲，感觉两人的距离更远了。多么怀念那些斗嘴互讽的日子。

“你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如烟着急了。

“车来了，上吧。“远处，320正徐徐驶来，车上的人都立在门口，这是终点站。

他们选择坐在了最后一排，把行李堆放在座位前，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褚国栋转向了窗外，看着闪过林林总总的高楼，并不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来接我，又很不开心？“如烟越来越着急。

“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我碰到熟人了。你认识他？“褚国栋淡淡地问，仍没抬眼看。

“谁？“

“你不是还和他说话吗？感觉你们很熟悉？“

哦，如烟恍然大悟，“你说的原来是罗力涛呀！来这里时在车站认识的，后来没联系了。“

“是吗？“褚国栋这才把头扭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我感觉你们好亲近，说话那么近……“

“好了，好了，只是偶遇——你还这么在乎啊？“

“嘿嘿，那肯定“，他又恢复了那种得意的神情，开始谈笑风生了。

到了学校，发现很多归来的同学，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也有极个别家长送孩子读书，多是大一的小弟弟妹妹。清冷的空气，因为蜂涌的人群归来，别有一番喜庆的滋味。

褚国栋却带着如烟走上一条小路，青塘上的冰块开始融化，亮晶晶地反射着阳光，直刺人的眼睛。从青塘旁边的小路经过，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唤醒了，到处都是新鲜的温暖的感觉。这条小路人少，清净，却更明媚。

他们开心地聊天，讲学校的一切变化，讲新年的见闻，好像阔别已久的朋友，如烟掩藏起曾有过的不开心。

真的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乎、难过，他说过，别想太多，如烟宁愿仰天大笑，笑出眼泪也好，至少不是掩面哭泣。

如烟问：“今年，还要出去吗？“

“不用了呀，留在学校，要做课题了。“顿了顿，他补充，“可以陪你看紫荆花开呀！“

如烟笑得脸都红了，“真的可以呀？好高兴！我等不及春天来啦！“

“很快的，回去好好睡一晚，明天睁开眼就是春天了。“

如烟杏眼倒竖，“你几时掌管四季了？“

“你不信？试试看。不过，我不想让春天那么快来。我要带你去青塘滑冰，好玩得很。“

“莫非你要骗我掉冰窟窿里？这都融化了。“

“你傻呀，早上不可以来吗？非得看到大太阳？明天来吧，过几天就没机会了。“

不知不觉来到宿舍楼下，褚国栋拦住如烟，“还有件事。““又什么事？不想滑冰了？“

“不——我问你，你和罗力涛确实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假如他有什么……“

如烟实在觉得好笑，她甚至忍不住想把宝强的故事告诉他。认识他以来，她的世界还没能闯进第二个人。

褚国栋不好意思地跑了。

如烟拿出手机，小小的屏幕一直在闪烁。打开是好多条短信。

宝强问，“你男朋友接你？是不是怕麻烦骗我？没听说过。你在哪里？“

“回去了吗？不会不开心吧？我只是担心你。“

“你没事吧？回复我一下好吗？我很担心。“

……

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昔日的男神呀！可惜来得太晚太晚。早两年，感觉会和现在截然不同。可他的感觉没有错，自己确实没有男朋友，从来不像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

褚国栋，充其量是个蓝颜知己。比友情深，比爱情浅。而自己，却日益深陷其中。

可是宝强毕竟和自己经历不同，他的朋友，他的圈子，他所能走出的路，不是自己愿意去走的。

从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那么渴望外面的世界，又怎能被山村的人束缚呢？

如烟追求的，是不一样的人生。

夜晚，打开久违的电脑，是宝强qq号申请加好友。

如烟加了，他的头像就是一个英气十足的男子侧脸，是他自己。

宝强发来信息：“到了吗？累了吗？“

如烟回复，“到了，谢谢你，也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不用的。你安全就好。以后别逞强，有我在呢。我虽然不能在你身边，可我朋友多，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一行字，“想看看我的公司和办公室吗？“

如烟想，其实她并不关心这个。尽管别人说那家公司500强，尽管如烟猜想他的办公室不会差，但这和如烟，几乎没什么关系。

顿了顿，如烟回复：“好啊。”

一张图片突然出现在屏幕上，铺满了眼帘，崭新的高楼，英文LTUC炫目得很，高楼前面一张春风得意的笑脸，那双眼睛，仿佛在深情地看着屏幕前的人。太大了，如烟急切地想要关闭，鼠标不听使唤，干脆一下子删了。

又一张图片铺天盖地，画面上，一把大班椅，一个志满意得的年轻人，旁边摆满了文件夹。

平心而论，确实是个英俊而年轻有为的小伙子。

不过，管我什么事？如烟笑笑。她回忆起了刚才的一幕，褚国栋对罗力涛的紧张，又是为了什么？或许，也不只是自己的想入非非吧。

如烟想着想着，便回复，“你这么帅气，又这么有成就，将来发展一定好，真心祝贺你。”

宝强回复，“你这么看我？有你这样的评价，就太幸福了！”

一会儿，他又发来信息，“你能发张照片给我吗？还有你的学校、宿舍。”

如烟愣了，“为什么？你要我的照片做什么用？”

“我们同事想看看。”

“为什么要看我的照片？”

“我跟他们讲过你……”

“啊？你讲我什么呀？”

……

……

“你刚才不是还对我评价很高吗？”

“可，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照片。”

对话框里的笑容还在，宝强许久没有回复。如烟有点忐忑不安。

“对不起，我很抱歉。你是个好男孩。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不是答应了给我写信的吗？”

“我尽力，好吗？”

许久，“我明白了。你休息吧。”宝强的头像黯淡下来。

“对不起……”，如烟心中默念了很多遍。

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