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吃的人不少,爱吃的人也不少,写吃的人不少,写得好吃的人也不少,爱吃又写得好吃的,还是不少。
以前读雅舍小品,看梁实秋先生写东西洒脱,那一笔下去,这一笔再上来,那大洋大海,那大漠大沙,呼啦啦地卷,我也想这样写啊,奈何笔力不健硕,怎么做得来这样的法事。
儒雅的士大夫是哪位,不记得啊,高邮的咸鸭蛋,记得啊,怎么是对汪先生不敬呢?奈何实在是个小食客。
这小食客,一来我年纪小,二来我不比某些老饕餮,写生图大概如此,追着某处破烂地儿,小桌子框框,人声也铛铛,那也是吃饭?那是艺术活儿,吃的是个味儿,那玩意舌尖一捣鼓,滋啦就怼心里了,再如雾气一样慢慢从胃里往咽喉泛,啪,吐一口热气,白,可不比那些老烟枪瘾小。
我不懂吃,不知道品,描述一些好吃食,也不过是寻常的食物,随意写来
红薯我不爱吃,红薯蒸着,甜,棉,舌尖稍稍一用力,纤维软软地摊开,丝丝甜味就挤压出来,往嘴里钻。但我不爱吃,这甜味总有点生感,这土里生的疙瘩还是带着几分土味,很不明显,但终究有的呢。红薯要烤着吃,不能用街上的流动车烤。铁皮玩意不对味,就要用土灶,干柴滋啦滋啦,红薯埋在炉灰里,里面就融化了,哪有土气?甜味都烧成密啦,稠稠的金黄色泛着点点红色,这才有熟味,喷香,灰头土脸的皮一剥开,狠狠地撮一口,糖的岩浆就流进喉咙了。
提到熟味,我不免要提到锅气,一道好炒菜,最重要的是锅气,没有锅气,就没有食物的艺术。
干煸包菜能看出来一个厨师的锅气,锅气大了,腻味,锅气小了,生味,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要保持距离和尺寸,锅气越合适,包菜的味才越能真正地填满每一片菜叶。那是个啥味?咸鲜口?怎么能呢,那叫包菜的味,是熟味,嚼劲不多,辣咸互相不能盖住,鲜味一丝丝渗透这两种味道传递到最后。
我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虽然家常 ,却很考验功底,你家炒,我家炒,炒出来的味道却是一千人心里的一千种哈姆雷特。
看看两种食材,西红柿,洋柿子,像水果,凡是中式烹饪,水果类的很难好吃,因为水果味就是一种生味,而我心里的中式烹饪就是要熟味,青涩?纯粹的酸,拙劣的甜,绵绵的沙,丝丝的苦,这些水果味它就不像菜,菜就不该这个味,要想烧好西红柿就要让它摆脱水果味,发挥成熟的菜味,于是我们有了第二个食材,鸡蛋,这太普通了啊,但是你别说,鸡蛋的味是最容易产生熟味,也就是这个流体总容易吸附锅气,炸鸡蛋,油太适合鸡蛋了啊,上色,最重要上一点焦味,这一点焦味,就是炸鸡蛋的画龙点睛之笔。西红柿炒鸡蛋,合格之处在于鸡蛋的油味轻轻地覆盖了西红柿生生的酸甜,中和之美。让最成熟搭配最青涩的,油腻的也不那么油腻了,反而全是韵味,滋味,风味。
油味多一分,油腻,果味多一分,青涩,不多不少,西红柿炒鸡蛋!
夜已深,今日的谈吃就写到这里,姑妄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