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

我想打开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那些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的事,我以为我会忘记,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今天试着打开一点点……


你们离婚的原因,到现在也不知谁在说谎,哪句是真,你们各说各的理,各说各的坏,却从不考虑我们姐妹的感受。

你们再也容不下对方,我们却只要一个平凡的家,我从山上滚下,想借此阻止你们撕裂一个家,你们不管,任我滚下去,有幸我被山腰的树拦住。现在想来,我都想去给那棵树鞠个躬去,多谢救命之恩!

离了。

我和妹妹没有家了。

被寄养在了各个亲戚家,别的孩子是从字典里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而我们是亲身体验过这个成语;也早早就感受到了揶揄二字打入灵魂是什么感觉。

我无数次的问,为什么,这样的父母,还要配上如此的亲戚。

我知道,这些与你们同胞的亲戚对你们说过,反正她们是女孩,过几年就嫁人了,你们怎么样对她们影响不大。

我想问,你们离了,行!为什么离了以后不好好待我们?

高中,分文理科,没人过问,没人指导,选理科的孩子多,我就选了理科。日日学习像条狗,却只上了个三流大学。

三流大学你不让我上,你说,要是清华北大我一定花钱供你,可是现在这学,不上也罢。你想让我出去打工,连复读都不提一字。

我把高中时攒的一百多元硬币到银行换成了纸币,买了火车票,拖着一箱子旧衣服,怀揣借来的500元,登上了去北京三流大学的火车。我称那是幸福列车。

大学期间,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打,一分钱都没有给。我说捉襟见肘,那都是抬举自己,我是几近偷盗。军训时运动量大,晚上饿得快断气了,别人有钱买零食备着,晚上猫被窝里偷着吃,我只能明着咽口水。有一次饿极了,夜里趁大家睡了,拿了别人一袋鬼脸饼干吃。第二天,人家问,是谁吃了我的饼干,我本可以站出来说,是我,我昨晚饿了,就吃了,我午休间息给你买一袋去。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没有钱。我只能不作声,我知道很龌龊,没钱,却有死要命的面子,所以,那是偷。所以,十二年后,我依然记得那个饿死鬼的夜晚,和那袋鬼脸饼干。

你不给钱,我就不主动要,我就真的没再花过你一分钱。

我妈,妳倒是资助了我的学费,但是,却永远要我对你感恩戴德。是,妳没有明说,但是,妳几乎要向全世界宣告,我的大学是妳供出来的。为什么,在别人家里,再普通不过的事,在我这,就是大恩。只是因为,我后来的情况慢慢变好了,妳要大家都知道,那是妳的功劳。

入学一个月后,我就开始在学校餐厅打工,别人吃饭我干活,然后跑去和别人一起上课。

我学到了新技能,从学校大垃圾桶里捡瓶子,卖钱,和我那个至今亲如姐妹的闺蜜一起捡,因为我们听说,某某师哥因为捡瓶子攒钱买了电脑。

各种其他能想到的学生兼职,尽管去想,我都做过。

放寒暑假无家可回,租房打短工,还在春节用工荒时给人当保姆。

上天垂怜,终得进一公司做兼职,直到毕业,直到全职。

妹妹,在你们离婚前后,不停的随你们到处转校。随你们到处走,你们把她寄养在乡下,再跟着生父继母到新地方⋯⋯小学到初中,只有9年,她换了12所学校。

你们不是没有能力的人,只是,离婚让你们昏了头脑,连生活都不再会了,苦的,也只是我们俩姐妹。

寄养在亲戚家,妹妹她受欺负。初中时到了个人家开的寄宿馆,你不按时交钱,她被人赶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因为钱被人家当面数落得眼泪啪啪掉,人家告诉她,去找你爸要钱,没钱,今天没你的饭,没你的床。坏人年年有,那些年,特别多,因为我们太弱,所以也特招坏人。

后来,她也上了大学了,笑中带泪,多心酸的小成就。9年换了12所学校的她,也上了大学了。

你还是不给任何关心,没有任何电话,放假回到家,没有任何交谈。你和你的新任老婆,才是一家人。

别人说,孩子,你在外面受了苦,就回来,家里有爸有妈,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哪也去不了。


现在,我有事业有儿有家。

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在我这里,是不养儿不知父母的无情。

如果哪天我的感情出现问题,我可以离婚,甚至比你们离得更利索。但我们不会把这方面的压力给孩子,离婚了,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爸爸妈妈不再相爱,却更要相互尊重。我们只是不在一起了,却不会少给孩子一分爱。

不是像你们,把我们姐妹,当然你们婚姻的祭品,而你们自己,却没有任何折损。

如果我是你们,我更不会在再婚之后,让子女尝尽冷暴力的滋味。没有关心,没有问候,没有交谈,什么都没有,在那个家里,我或者妹妹,只是空气。

最初的家,是富裕温暖的,至少在年少的我看来是那样。突然的变故,加之无比势力的亲戚,形成了我现在的坏脾气。我其实是脆弱的,却在内心有一个强大的,要保护自己的脾气,那个脾气,知道它要保护主人,因为主人无人可依,它总是喷发式的出来,扑倒所有可能危机到主人的人。在落破时期形成的那个脾气,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想你也能变得温和一些。

那些年,因父母离异,我们姐妹不得不分开生活很多年,我总是担心她的情况,也因此落下了爱操心的毛病。

现在,妹妹有了男朋友。

与我相反。我在那些年形成了要保护自己,爆发式的脾气,而她,却形成了“忍”的性格,什么事,都不想与人争执,一起争执,她就害怕。

妹妹也冷漠,对什么事儿都很少关心。因为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家庭教育,所以她在很多时候都不成熟,心性要比同龄人幼稚。


8年前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结识了我家先生。现居伦敦,生活美好,一切向阳。

我妹妹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对外汉语教师,被外派到西班牙任教,今年是第4年。

我和妹妹坚定的认为,在当初那种环境下,我们没有学坏,就很好了。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俩感到无比骄傲,经常开玩笑说,对着镜子,都想给自己磕一个。


有人说,比你们惨的小孩有很多。但是,人生一世,是比惨来的吗?惨是常态吗?这种惨不值得反思吗?这种惨不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吗?

有人说,如果过去的生活轨迹变了,你们也就不是现在的你们,你们俩现在多好!可是于我,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只要有爸有妈的家,过节团圆的饭,和一个有父亲在场的婚礼。

有人说,你真幸运,毕业后工作好,嫁人了老公好,生娃了孩子帅得不要不要的,我心想,那是我应得的。我不是宗教徒,却也坚信苦尽甘来,因果循环。

左我,右妹。去年我从伦敦飞马德里给她过生日。

我想原谅你们,可是你还是冷冷的。有人说,你就是那样的人,我说,不是,你与继母的孩子,你就无比喜欢,很正常的父女关系。对我们……这句写在最后,因为这是我的心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冷落自己的孩子,或许不应用这词,不是冷落,是当我们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 像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 也渴望着 也哭也笑也平凡着

·我曾经失落失望 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 才是唯一的答案

(歌曲平凡之路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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