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兴庆宫
文|巴陇锋
(首发于《西安日报》2024年9月20日西岳副刊)
兴庆宫不可不来也,春有雪打灯笼、草木萌发、满园飞花,夏有荷花映日、湖光潋滟、山色空蒙,秋有大丽花菊花争妍、国庆园艺、柿子盈枝,冬有腊梅报春、飞雪扮喜、连翘献香;四季花绿悦目,游客及唐装汉服摄影者络绎不绝,更有弦歌不断舞不绝的浓郁古都文化氛围,令人倾倒。尤为重要者,此系西安市二环内最大公园,本为唐三大宫之一,有千三百余岁,曾为李隆基杨玉环李白等的歌舞场,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沉香亭、阿倍仲麻吕纪念碑等历史遗迹闻名遐迩。1958年,为欢迎上交大从黄浦江内迁而重建,与名校相看两不厌,并满足游人休闲娱乐之需。
算起来,我与兴庆宫有三十年缘分。1994年我第一次来西安游兴庆公园,其时还卖门票。2007年居互助路后,与其为邻,抬脚就进园,此后搬皇甫村,更近了,兴庆宫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后花园。2010年春节某晨,黄嫩的柳叶扮绿了柳枝,公园里一派新春景象,我们和妹妹晨练,跑到公园不见了妻,回头,却道肚子疼——怀孕了;如今小儿已十三岁,之前写的作文《兴庆宫》清丽蕴情,最近暑假晚八点多在兴庆宫跑步锻炼。我则被富贵病逼迫,须晨昏两次到楼下兴庆宫跑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兴庆宫负载和调适着我的生活,承载着我记忆。那年初冬大雪,兴庆宫高树白彻连天,低物雪肌粉肤,成了童话城堡,全家堆雪人打雪仗,美了天地。如今回想,那快活光景是拜孩子所赐,现在,即便再大的雪也不会有那样开心了。有一年四月份沉香亭周围牡丹正盛时,一位家乡的故人也退休随儿子来古城托老,他给父亲办过事,俩人在沉香亭朝北的二层台阶上激动握手,相谈甚欢。如今十多年过去,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七年,每年牡丹花开、每次经过沉香亭,我首先想起的不是唐明皇杨贵妃李太白,而是父亲。
游人如花团锦簇,兴庆宫一年众芳不断。元月,“古城第一枝”迎春花献瑞,腊梅和连翘紧随其后。花不甚艳,但迎寒斗雪、伴着灯笼、香气浓烈,新奇、热烈、暖心。二月,山桃花和玉兰花登场,兴庆宫南门内两边的玉兰,如起伏的白黄紫色小花山,热情迎接中外客人。三月,更多花儿加入春的热闹,结香、金钟花、辛夷、山杏、梨花、毛樱桃、日本樱花、贴梗海棠、榆叶梅、狭叶木瓜、红叶李等纷至沓来,争奇斗艳,龙堂、喷泉、沉香亭、南醺阁周边的樱花更是云蒸霞蔚,映得兴庆湖的水里都荡漾着绯红的轻云。樱花俩礼拜后香消玉殒时,欧洲水仙、风信子、郁金香等便大放异彩,碧桃、菊花桃等也来闹春。之前,长庆轩和阿陪仲麻吕纪念碑之间的郁金香独霸兴庆宫,公园改造后,西南角原来的苗圃区被建成休闲木道花园,每年郁金香铺天盖地、如锦似缎像彩虹,吸引无数人打卡。最美人间四月天,沉香亭四围的牡丹诉说着李杨的爱情故事,而将雍容华贵赐给寻常百姓。我每年都在牡丹园绕无数圈,恨自己不是诗人,不能歌咏赞美牡丹。五月的天热起来,可花的热情不减,灯台树、红花溲疏、芍药、鸢尾等盛开,牡丹消匿后,沉香亭旁的芍药正灿烂,沁人心脾的不仅仅是芍药,还有周围高高的洋槐树的奇香。这是沉香亭一年里最好的季节。六七月盛夏,睡莲、荷花、菊花绽放,西安市花石榴花如火苗般霍霍燃烧在绿色大海里,给人无限惊喜,西曲桥边的荷花、东门里的石榴花尤为喜兴;此时,休闲木道花园的郁金香被换成葱茏的杂色菊花,参差披拂、五彩缤纷,给群众带来惊喜和凉爽,搭起的伞包里还放着音乐卖着烧烤,深夜不歇。八九月,暑气不减、秋燥正盛,或阴雨连绵,大丽花借势怒放,像富贵的公主在宫里散步,桂花则如其体香般如影随形;转瞬,石榴花已经变成石榴果,比花更美。十月是西安最好的时节,兴庆宫迎来盛大的月份,各种菊花悦目,国庆花展扮靓公园,更有色彩丰富的秋叶、明目皓齿的石榴,它们比任何花朵都耐看,更具有生命质感,是真正“生命之花”。十一月几乎所有的花已绝迹,落叶树的叶子尤似残花在寒冷中摇曳,更有火红的柿子高高地点亮人们的心灯。十二月无疑是最缺花的,但园丁们培植了许多耐寒的像卷心菜一样的羽衣甘蓝,不久圣诞节元旦的花篮也高高挂起,引得网红纷纷前来直播。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觉间迎春勇敢露脸,为公园增添美丽和香气。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西安兴庆宫。我以为,兴庆宫最艳的花,莫过于那生机勃勃的游人。前年冬天,东门内异常热闹了一阵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每晚带着Peter让大家玩,自己也散心。Peter是位27岁的鹦鹉,会笑会咳嗽会学狗汪汪,还会说“你好”“美女”“晚安”“鹦鹉”“小朋友好”“小坏蛋”等,可在百公里的高速上,跟踪主人爱车并倏地钻入车内,上过陕西台中央二台,我也为它发过四条短视频。老头是新疆的退休军人,自称养过豹子,从国外重金买回Peter。过完春节,我急切地去见鹦鹉,但老头儿和鹦鹉再也没有出现。不知他们还好吗。(完)
2024年7月29日改定于西安兴庆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