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不耗费心力的感情么?
(壹)
和孙小姐、文小姐十几年的闺蜜,这十几年中,我们经事共苦,一起度过很多寒冷的岁月,其中我和孙小姐性格总有些冲突,总免不了吵吵闹闹,但每次都是上一秒相杀,下一秒又相爱。
这次似乎遇到的是观念上的冲突。
6月初,敏姐好不容易从三亚回来一趟,我因为母亲在长沙,又因为打算新成立工作室、周末还熬着夜接了两场花艺沙龙的缘故,没办法全程陪同,好不容易周六上完公司的半天班,下午正要赶过去的时候,孙小姐在群里已经表现得很不开心了,说下午的聚会算了。
我不愿意去争辩什么,也乐得图个清静,便顺势就着孙小姐的话,下午不打算从城市的西南角跑到东北角了。
那些天里实在太累了,心里有些小开心,下午重又可以好好休整一下,晚上再带上母亲,去和她们约定的地点一起吃晚餐。
我总是在已经很繁忙的工作的空隙里,强行挤出零星半点的时间去花市选花、购买沙龙需要的一应物料,晚上回到家和合伙人顶着繁星赶出一个又一个的作品来,第二天天还未亮,就要开着车驾驶出几十公里外的会所送货,然后再掐着时间,在9点之前赶回公司召开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员工营销例会。
很多次,我在等候客户来接作品的空隙当中,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那样靠在了驾驶室的座椅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有时候开在公路上,由于疲惫过甚,不得不临时停靠在路边,小小地眯一下眼睛才能继续赶路。
这些年,我很努力很上进很拼命,虽然在某种世俗的界定上,我早已经达成了人们口中说的“有车有房”、“月入过万”的群体,有些丰收的月份甚至几万、上十万的也是有的。
可心里总还是缺少安全感,总觉得那些生长在骨子里的、即便枯萎了也可以在另一处重生、再一路开花的可以东西少之又少。
我总不甘心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在正常的工作之余,总还想着要有其他的门道可以确保我的门在关上的时候,我还能有条不紊地开启另一扇窗。
越是成长,越是觉着无人可依,越是无人可依就觉得身外之物的重要,我越活,便越是成了偏僻的自己,不得不。
于我而言,没有工作,所谓的生活与感情,诗意与远方,都是奢侈的东西。
这是我多年以来的心声,也是我从不敢懈怠的原因。
(贰)
下午五点多,驾车带着习惯性晕车的母亲,从城西南往城东北而去,临行前,母亲硬是要从冰箱里拿出从乡里收来的土鸡蛋给孙小姐的宝宝芋头带过去。
周末的市内交通总是格外拥堵的,我特意选了绕城高速,想不到也因为道路施工而堵上了半小时,我心里很焦急,怕迟到了孙小姐那曝脾气又上来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开车的时候也没那么礼让和温和了,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踩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母亲,即使全开着窗户,本就很晕车的她一直不停干呕着。
我想过让母亲留在家里,可她来到我身边的这些天,我白天不停不歇地工作,下完班回到家总是累得筋疲力尽,说不上几句话就倒头大睡,完全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职责,除了带她去做了个全身体检,把给她买的不合适的耳环和项链去金行重新换了款式外,根本没时间带她去游玩和购物,这些天,连坏掉的鞋子也不能及时换新,母亲将就着穿着女儿的猫跟鞋到处行走。
母亲为了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反而每天一个人在家忙得不亦乐乎:
女儿总能按时吃下的那一顿顿丰盛而营养的早餐与晚餐;
女儿褪下的每一件脏衣服经由她的双手重新又变得整洁、干净和充满芳香;
女儿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她都根据自己独有的审美,变着花样去重新整理和布置……
不可思议,这些曾让女儿不胜其烦的事情,却成了母亲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一整天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快乐。
明明知道有母亲在,和闺蜜之间的谈话多少会有所顾忌,可好不容易得个周末,我实在不忍心把母亲独自留在家里而自顾自和朋友去玩乐了。
聚会上,也许是母亲在的缘故,尽量避免谈话的雷区,所以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只当我问道:你们下午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孙小姐冷冷地回答:一下午都在生气。
我当然听得出来,这一下午的气都是为我而生的。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冲突,我没有再接话,这话就这么尴尬地冻结在了空气中。
吃完饭去旁边的夜市逛,逛累了准备回家,孙小姐提出让我送一下。我想着晕车的母亲,想着从夜市到星沙、再从星沙回到家的距离,想着这段日子的劳累,想着两个孩子、四个大人坐一台车的拥挤,想着从这地方打车也很方便,我第一次很坚定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孙小姐又问明天上午的全身护理要不要过去,我想着几十公里的距离,想着又要带着母亲,想着人多她的性子肯定要自己买单的,到时候花费又大,我又拒绝了她。
这下好了,孙小姐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带着孩子一刻都不能等地去打车了,母亲特意拿过来的鸡蛋也不要了。
我和文小姐见这架势,不由心头一紧,知道不妙了。按照常理,接下来该我去解释、道歉、挽回了。
可这次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了,趁着黑夜,我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再一边宽慰着见势不妙的母亲道:“她这人个子大,脾气也大,我们经常这样闹着玩的,没事的,回家吧。”
当天夜里,还没有到家的时候,就收到孙小姐发来的长长的一条信息,总归是怪我陪伴太少,分给朋友的时间和精力少得太可怜,诸如此类。
我心里很平静,没有再去解释,只是觉得乏力和疲累。
(叁)
三十岁了,人生的这个阶段,有进,有志,也有诸多随之而来的羁绊和责任,正是飞在半空中的年纪。
仰望星空,似乎可遥手摘月
俯瞰脚下,又有树蔓挂住行足,足上尚有一路跋涉而来的泥和沙,似铅重。
孙小姐,这位有家庭、有后盾的大小姐,大概不会知道一个女生独自生存的困难,一个有野心的女生独自生存的难上加难。
面对她的责难,我心有苦楚却欲辩不能,胸有愤懑而无处发泄。
这大概是现代女性的普式悲哀,现实的构造和分工,既要求女子出得厅堂又要下得厨房。
更多的女性觉醒起来,甚至抛下厨房只要厅堂,然后把男性赶下神坛,做自己的王。
面对人的需要,面对自己的分身乏术,很多很多的时候,我都在叩问我自己,如何才能在那么多人事里,达成某种方方面面的平衡。
可转念一想,人与人之间,本就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不可更改,无法修补,又何必耗费心力去强力求同呢?
思及此处,我不由告诫自己,对待感情,还是多一份淡然罢——不把起起落落、悲悲喜喜扩展得太大,很多本应该去分辨、去解释的事情,也不必再起波澜,只微微地侧身,转移注意力去做旁的事情。
不论好的,坏的,不管是名利、金钱、朋友还是爱人,最终留在你身边的能长久的,便是独一无二能与你相配的,容不得半点水分和强求。
我当然知道自己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其他的纷纷扰扰,一切的一切,全都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