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麦柯请了年假,开着车,叫上周广一起去玩儿,终点:霍尔果斯。
麦柯开过崇山峻岭,终于驶离了高低起伏的重庆和四川,路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肉夹馍,拉面,大饼等面食食物,陕西话让他听着特别亲切,接着又从河西走廊经过甘肃,一路上,都是戈壁,在高速路上行驶,很少遇见车辆,没有很明显的参照物,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广撇一眼时速表才马上提醒麦柯,他俩在服务区停了下来,一看这已经过了玉门。火红的太阳正慢慢从戈壁滩的地平线上落下去,高压线把太阳一分为二,周围没有人烟,连云都没有,一片苍凉渺茫,麦柯突然感到孤寂,想起了水仙,脑中的画面越来越多,麦柯心里特别难受,加上有点疲乏,终于忍不住了,在路边呕吐。
周广说:“感冒了吗?我来开吧!”
“好!我睡一觉。”
“这些地方太荒芜了,光看着就无聊。”
“但是这些地方开阔,一眼望不到边,不像山城,翻过一座山还是一座山。不过这里太干了,得常喝水。”
水仙一个人去了三亚,水仙住在一个靠海的地方,早晨起来,面朝大海蔚蓝的天空蔚蓝的海,海风中仿佛带着咸味,吹得水仙一阵一阵地想哭。夜晚入睡前,海浪声一声漫过一声,似哭泣似嘲笑。白天,水仙在沙滩上散步,心里还是感觉缺点什么。
就这样,麦柯在遥远的北方回忆起山城的湿润雨季,水仙在海边回忆起山城的味道。而更多的是回忆起对方的脸。
麦柯和周广一路上走走停停,南边的天山山脉一直戴着白色的帽子,小白杨整齐划一地站在公路两边,路边有时候还有书中画的清真寺,天山融化的水冰凉沁骨。开始进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黄色的野花,紫色的薰衣草开始出现,一切都是南方没有的景色,让麦柯心情舒畅。麦柯和周广聊得开怀大笑,会忽然停下来拿出单反拍出瞬间的美丽,会找个牧民聊聊天,尽管别人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也会不要脸地去蒙古包里蹭一碗奶茶,会美美地睡一觉,会忘记以前。他俩去了那拉提草原,草原绿色的草原和蓝色的天空夹着白色的云,让麦柯想起了三层蛋糕;还去了雨后的赛里木湖,像棵蓝宝石,湖光潋滟,云低风软。麦柯和周广穿着背心和短裤,在赛里木湖边脱了鞋,踩着水里的黄色的鹅卵石,这太阳辐射比较大,晒得人不舒服,而水有点凉快,麦柯越走越远,直到大腿都被淹了,他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鹅卵石好像摇摇摆摆的,一霎那他好像也看见了自己不定的心,他有些害怕,他已经看了水仙的回忆录,他害怕他不够成熟,他的内心不够强大,不能够包容水仙的一切,他有一丝放手的念头,可是他更害怕不能走进水仙的内心,害怕水仙会因为他过得更痛苦,害怕水仙会永远消失不见。他一想到这里,一股拉力把他拉了出来,周广说:“走,游一会儿!”
两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漂浮着,深蓝的天上有几只鸟儿在飞,一下接着一下,飞得很沉重,大概是飞往那边还有一些积雪的森林里面。麦柯突然说:“这水太清澈了,我俩在这里面游,不会被罚款吧。”
“如果是因为我俩思想不纯洁,玷污了这湖,我认。其他的我不认。”
“哈哈哈,希望这一湖水能洗涤我的灵魂。”
“差不多了,回去了。”
两人坐在鹅卵石上,拧干了衣服,干燥的凉风不一会儿就吹干了身上的水珠,水里多了几只野鸭,周广扔了个石头,野鸭从一处扎进水里,忽然从那头钻了出来。而天色将晚,西北的太阳少了云雾,似火都不足以形容,大概红得像枫叶。夕阳渐渐落在在雪山的那边,将银白的雪山照得闪发红光,山这边的云的顶端也多了一抹霞光。
麦柯说:“想着能在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里游过泳还是很不错的。”
“又不是什么有素质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趁年轻多体验一些刺激的事情嘛!”
“我老了,跑不动了,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做坏事儿被抓了,绝不会牵连你的。”麦柯义薄云天地说。
“唉,这是外省,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搞得在山城……”
“在山城我可是拿钱来派出所找过你的。”
“额……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两人欣赏着日落,聊着天,麦柯忽然说:“要不是水仙走了,这么美丽的地方还该叫上水仙一起看的。”
“那我俩怕是游不了泳了。”
“为啥?”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不该是小孩玩儿的嘛?”
“这有啥?这说明我们童心未泯。”
周广很无语,说:“好吧,我说你怎么还想着水仙啊?你看完了她的回忆录?”
“看完了。”
“有啥想法?”
“不知道。”
“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念念不忘。就差一吻定终身了!”
“念念不忘?这两天我提过她吗?”
“你做梦都在叫,水仙,你不要走!”周广跟演戏一样说着。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叫得这么淫荡?”
“你就是叫得这么淫荡的。”
麦柯想了一会儿,说:“你说那我真的该去接受她……”
“和拖油瓶吗?”周广补充道,接着像想加入少先队员的一年级学生一样,高举着手大声地说,“要勇敢摆脱旧思想和偏见,大胆地追求爱情。”
“拖油瓶以后不认我怎么办?”
“你不说之前他很喜欢你的嘛!”
“看来这小孩有先见之明,提前就认了我做干爹了。”
“我还是要劝你慎重一点,虽然要有简爱的勇气,可也要有罗切斯特的款款深情。”
麦柯掏出那个钱包里放了很多年的硬币,每次看见它就想起水仙,想起那个奶茶店的下午,他说:“正面就同意,反面就拜拜。”周广很无语,麦柯抛了出去,硬币从空中落入了水中,缓缓地沉了下去,是反面,周广刚想说话:“唉!”谁知一浪打过来,硬币翻了过来。
“走!”麦柯起身豁然开朗地说。
“无论怎样,希望生活都如你希望的那样。”
晚上他俩开车回了伊宁市,麦柯很少说话。第二天,麦柯很早就起来了,一脸快意地迎风走着,周广拿着地图,麦柯拿着相机,两人去了汉人街,想体验一下民族风情,路上有一个很大的白色的清真寺,四个宣礼塔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绿色的穹顶,穹顶上有一根金色的圆圈。街上有很多络腮胡的男人,也有很多围着头巾的女人,有的店里里面有很多琳琅满目的衣服饰物,金色的餐具茶具十分耀眼。麦柯的面前人来人往,大都是少数民族的人,他拿着相机在不同的角度拍了很多张照片,他边走边看拍的照片,里面的少数民族的女人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黛色的眉毛,看着好像很忧郁,可是还是在笑着。可是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看见一个身影,穿着深绿色的风衣,有点熟悉,他又放大了照片,他很惊讶,是那个头发不长不短的身影,是那个常常遇见的女人,是那个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女人。他拍到了水仙。
他又找周广确认了一下,周广仔细看了看,惊讶地问:“你家之前是不是约定来这儿玩儿?”
“啥我家?是说了一起来玩儿的,可是她走了嘛!”
“我想想,她那天好像和我说过她去了海南再来西北,想想我俩开的车,她应该做的飞机,时间也差不多。”
“不带这么巧的吧?跟演戏一样!”麦柯怀疑地说。
“你俩不就是这么天造地设的有缘吗?”
“这话说得……”此时有很多感觉涌上心头,他多么盼着自己能忘了她,可照下她的照片后又是多么高兴,多么盼着自己能找到她。他在人海中寻找着,在找不到方向的街里寻找。他用手机把这张照片照下来,用微信发给了水仙,希望水仙能停下脚步,等一个转身,能再看见自己站在她面前。
周广说:“愣着干嘛?找啊!”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