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画
举办无人画展那仿佛无限伸延的长廊摆挂着无数副临摹的名画或出自民间的富有美感的水墨画或抽象画。可身为资深画迷的小明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单反相机,唯独被眼前的一副画所吸引住。画里描绘着各种看上去并无关联的画面——两名互相追逐的孩童;几群身穿甲胄正举枪弄剑相互攻击的古代士兵;三名背着步枪匍匐前进的近现代士兵;一名衣着纳粹军服举着枪瞄准自己头,嘴唇与鼻子间留着一小撮黑胶布似的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一名正听手机,样貌高贵衣着华丽的妇人;两名在彼此争论的男人;一名蒙着半边脸正高举着剃刀的女人;一名拿着一个不锈钢桶,作势泼水的男人.....
这副平平无奇的油画长宽各五米,最底下的镀铜铭牌写着这副画的名字《泼火水的男人》。镀铜铭牌底下则是普通的不锈钢铭牌告诫牌,其上则刻着黑墨字体 —— “温馨提示:不能作出任何亵渎此画的行为,包括拍照与触摸。”
是抽象画吗?他思忖过这问题,可画面并不抽象,它明显地把某些情景直白地记载了下来;作者只是胡乱地把一些记忆中的画面凭记忆素描下来?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作为多年的资深画迷,小明此前可没见识过这么一副奇画,在他眼里,这些毫不相关的画面被生硬地拼凑在一起,反而成就出一副异样的美感。
小明决定要调查这副画的来历——把画盗走?并不可取;拍照可不允许哦,他警惕地快速左右两望,可这里根本没人,谁知道?资深画迷镇静地举起单反相机,白光从奇画面前左右向着走廊方向闪过,闪光过后,画前的人消失无踪了,仿佛刚才踏步进馆的黄东不曾出现过在这个世界,沉寂的画廊貌似也没发生实质的改变,除了那副奇画内多了一名举起相机的男人和镀铜铭牌的名字变成了《拍照的男人》以外。
2 隔壁
小明是一名建筑工程师,经常要往全国各地的工地跑。有一次,他来到了N市出差,这是6月中旬的一个仲夏夜,只穿着一条孖烟囱内裤的小明躺在那张满是馊味的灰色床铺上难以入眠,房内古旧的霉味与自身滴落在地板上而蒸发的汗水混合出一种特殊的腐败味道。小明满身裹着一层晶莹的汗水,辗转反侧的他开始懊悔因为贪图租金便宜和眷恋包租婆的原因而贸然租下这里。没装空调的房间内有一扇挂在天花板的吊扇,可小明万个不愿意动用这风扇,他刚搬进这房子时候就因为看了一眼那风扇而感到反胃,内里满是红锈的四支扇叶被一层厚厚的因潮湿空气而纠结成团的黑色灰尘所封着,仅有的一扇气窗打开后,所能看见的风景便是邻居房子的那面红砖砌墙,更别指望能得到清爽夜风的眷顾。
心静自然凉?他忽然想起了那句古老的谚语,“我呸!太阳!你就不能休息那么那么一两个月吗!这么勤奋干嘛?有人颁勤工奖给你吗?!”随即,他便从床铺跳下指着窗外的那堵红墙厉声渴道。
自怨自艾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约了客户那边的工程师明天中午对数。他看了一下那张贴着墙壁而摆放的脏脏床铺,扭过头,心里不甘地躺下。他绞尽脑汁地强迫着自己尽快入眠——数绵羊?骗人的!回想一下自己过去一个月总共算了多少栋楼多少面积吧,1号楼:380平米、2号楼:650平米、3号楼.....我去,那不是跟数绵羊一样吗?试了这两种催眠法后,小明直觉自己越来越精神了,这样也能睡着的话绝对是天方夜谭。
他决定闭上眼睛,背靠着墙壁,静下心来,什么也不去想。渐渐地,他感到时间仿佛跟着心跳一起慢了下来,黏糊燥热的皮肤开始变得麻木。小明那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一个长发女性的模糊轮廓,轮廓开始变得明朗,原来是包租婆,那一身的打扮跟小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 一样的——年纪轻轻的包租婆穿了一件露肩装,淡金色的曲曲长发自然地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将性感的锁骨遮掩得若隐若现。当时她身上那淡淡的薰衣草香水味仿佛再一次在自己的鼻子前飘过。脑海中的画面还在继续升级,眼前的包租婆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继而成了八个.......那总共有多少个包租婆呢?小明迷茫地举起了手指去清点,可是根本数不下来,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脸颊的温度亦随之增高,包租婆们用着挑逗的手势在异口同声说:“小明,来呀,来数我呀....”随后她们围住了小明,把他堵在正中央。一阵欣然的快感从小明心头涌出......
他满意地笑了。这时,背后的墙壁传来了骚动,将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的小明揪回到现实中来。他下意识地把背部远离墙壁,他甩了甩头,倾听了一下。一阵类似于刀叉刮擦瓷碟的刺耳声响从墙里发出。睡意全无的小明被吓着了,他马上坐直了身。而那刺耳的声音也马上停下了。在黑暗中,他死盯着墙壁,就这样,他在床上木若呆鸡地坐了几分钟后,恐慌的紊乱情绪得到了舒缓。恢复理智的他试探性地用手抚摸了一下墙身,并没摸到特别的东西,他猛地用手掌击打了几下墙身,依旧无恙。但从拍打所造成的回音,他知道这道将自己房间与隔壁房间的所隔开的墙壁非常轻薄。说不好这是豆腐渣工程,小明心想。他继而在床上站立,双手并用,将自己够得着的墙身都摸了一遍,啥也没有发现?咦,等等!在自己胸前的墙身位置,他似乎摸到一个小小的咕隆。
他蹲坐起来,往这个猫眼大小的洞穴看了一下,却只看到一片红色中间带点灰。“这是什么呀?”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失望地将视线抬离开小窟窿。他思虑着隔壁房子的装修可真特别,通红的墙体装饰,可那像蜘蛛网一样的丝红,小明联想到了某种熟悉可又被遗忘的东西。他决定躺下来再整理思绪,结果人刚躺下,墙体又传来了两声很轻的异动声。
“还不是你?!”他马上坐了起来,又往那个小窟窿看。还是一片红色中间带点灰,这次他放长了观望的时间,凝视了好几秒的他发现了奇怪的一幕。有两个瞬间,隔壁那红色的房子关了灯由马上开了灯,然后又关了灯,却马上又开了灯。那开灯关灯的撤换时间短得惊人,令小明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或者是自己在眨眼而已。可除了这奇怪的一幕外,小明依旧什么发现也没有。
翌日早晨,没能睡到好觉的小明还是决定退租了。
“合约租期未满前自己选择退房,订金没得退,你自己也知道吧?!”在楼下为小明办理退租手续的是一名嗓子像男人般豪迈的中年妇女。
“清楚。”小明无精打采地说,他揉了一下疲倦而且瘙痒的双眼。
“小子,我看你还没睡醒呀?”妇女道。
“对呀,睡不好。”睡不好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为自己办理退租手续的居然不是当天的苗条少女包租婆,而是眼前发福的中年大妈。“前天的那个包租婆呢?”
“什么前天的包租婆?!我,就是这里包租婆!”自称包租婆的包租婆食指往下用力一指,带着毋容置疑的语气宣布。
“我是说前天站在这里帮我登记的那个女孩。”小明几乎是结巴地解释。
“噢!她是附近大学的大三女生,过来当了四天暑假工,连工钱都没拿,就跑了!”豪迈的包租婆说。
“为什么跑了?”小明用质疑的眼神望着包租婆。、
“别这样盯着我哈!她是不想到接触21号房那个租客,她连正眼望那租客的勇气也没有。”包租婆得意地说,“啊,你说多几个像她那样的女大学生过来我这打工都不错。”
“那租客是什么人来的?”小明问。
“哎!你没见过他吗?就住在你隔壁耶!”
“我隔壁?”小明望 了一下准备移交给包租婆的钥匙的铭牌上醒目地用黑色啫喱笔写着‘22号房’三个字。
“虽说他的红眼病很厉害,传染性还很高。可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他,才能逮住这么一个中国好义工呀!”包租婆大笑着说。
3、世界奇妙物语:小明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明撑着一把同色的雨伞在雨中漫步,耳朵塞着一对白色的耳机,手机正播放着《MR.RAINDR》,少女跟随着歌曲的欢愉曲调兴趣盎然地在雨中节奏漫步,一双白色的软底跑鞋在沥青路上溅出无数的水花。
忽然间,背后传来一阵来自童年噩梦的笑声,那是把充斥着恶意的小孩笑声,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第一意识认为自己只是幻听,所以,她停下脚步,脱掉耳机,扭过头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笑声的发出者,留着一头齐刘海长黑发,一身黑衣长裙,一对黑皮鞋,一把黑雨伞。
小明并不认识她,可陌生人再一次发出那把充斥着恶意的笑声。小明认识眼前的她,而且还非常的熟悉,她是自己往昔童年的无数个噩梦中的主角——小娜。
小明原本精致的五官因而扭曲而形成一个惊恐异常的夸张表情,她往小娜的反方向跑,迎面的风将雨伞往后吹翻,小明干脆把白色的雨伞甩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死命地往前跑,那音量渐增的恐怖笑声却依旧盘踞于耳后的方向,小娜正越发逼近自己。
在那本《史蒂芬.金论写作》上,他接连翻了好几页,最终还是愤而把书阖上。以前在工地搬了四年砖的昌雄忽然有一天才思泉涌发了条纯文字形式的鸡汤朋友圈,在那天,他无意中发现并开启了自己的文学天赋旅程,他为自己取了一个笔名“馋熊”,写下多篇口碑良好却鲜有人问津的清流派短篇小说,可这并不磨灭他立志成为一名大文豪的决心。直至一年前他收到了一间新生出版社的征稿,需要他在在编辑提供的故事框架内完成一篇长篇连载小说。截稿时间是五个月后。眼看着三个月匆匆流逝,眼截稿期日渐临近,却面临着灵感枯竭的危机,他已整整一个月未动笔。原本在框架内创作的故事早已完成全部章节的三分之一,可剩下的章节需要一名女性角色才能与之前完成的衔接起来,然而如此核心的女性角色,偏偏在这个时候对她的外貌与关键的内在气质构筑不能。他苦思冥想,希望能在其它同类书籍或教授类书籍找出能解枯竭之渴的清泉,可一无所获。
满脸倦容的他苦恼地抓挠起自己那已一年无修剪的油腻纠结长发,就在这时,家里那扇门铃早已报废的老旧木门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自己进来吧,门没锁。”昌雄不耐烦大声道。
“打扰了。”一把温柔的声线随着门的打开而传到屋内。昌雄无神的双眼随便瞄了一眼便马上睁大了,昏黑的门前站立着一名身材纤细,手拿白雨伞,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昌雄离开了带腰部支撑的调节椅,有点不知所措地招呼起眼前的白衣访客。“是应编辑安排我过来的。”
“你的伞...你的伞可以摆摆摆在这里。”昌雄紧张瑟瑟地挠着后脑勺。
“我需要脱鞋吗?”少女态度腼腆。
“啊,不,噢,我是说可以。”
“真的没关系吗?里面都是木地板喔。”
“嗯,没关系的,地板本来就脏。”面对眼前这位青春无敌的可爱少女,昌雄感到高兴之余又觉得很不自在。“那个...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哎,忘记自我介绍,失礼了。”少女作势握手,“我是小明,请多多指教!”
“啊,我...我叫...昌雄,请多多关照。”霎时间,昌雄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他刚才挠头的那只右手赶紧在T恤上抹了抹,然后握住了小明的手。她的手不止温暖还好柔软呀,良久未接触过外界任何人的昌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梦幻而不可思议。
“其实....”小明注意打到了昌雄的坐立不安,边想说些什么来缓解紧张的气氛,却把自己也弄得羞涩起来了,“我是‘馋熊’的铁粉呢。”
“啊!真的吗?”昌雄惊讶。
“嗯,我很喜欢昌雄老师笔下的女生,‘人们早已变得麻木不仁,对目睹的事实不闻不问,他们已经丧失感受悲伤的心了吗?然而,随着她那双雪白无暇的纤长手指在钢琴白键和黑键之间游走,那透明无形的音符却能刺穿人们的肉体撼动他们的灵魂。’”小明眯起起双眸陶醉在小说的片段中,样子甚是可爱。
“啊……”霎时间,昌雄的双眼泛出星点泪光,“这是我两年前写的《黑之日,白之月》的一个桥段,你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哇!”
小明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害羞的甜笑。
“那个....”昌雄又一次把手抹在了后脑勺的头发中,不安地挠动起来,“应编辑是让你催我交稿的对吧?”
“催稿?”小明一脸不解。
“嗯!其实那个,我还没搞定,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离当初约定的截稿期还有一个多月哇!”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女孩又一个甜甜的微笑,“应编辑是让我来当你的临时助手,直至截稿当日为止。”
“啊!?”昌雄惊讶的表情中带着愉悦,仿佛中了一张亿元彩票。“小明小姐,你等我一下!”邋遢的作家忽然转身往洗手间而去。
“哪...”小明本打算举起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这不是做梦吧,这不是做梦吧?!昌雄打开了水龙头,对着自己满是油垢的宽脸拍了几次水,确认自己是清醒的。
“小子,听着,今天你走运了!”满脸水珠的邋遢作家指着洗脸盘上方玻璃镜子里的镜象说,“第一次出版纸质小说,就有个美少女当你助手!”作家捂着嘴唇,把笑声锁紧在嘴巴中。。
“冷静,冷静。”洗手间里的男人依旧在自言自语,他用双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由今天开始,你会有所不同。”他语重深长地对指着镜中的自己说,“对,会有所不同。”
邋遢的作家作势要拿起发梳整理自己那头脏乱的头发,却才发现自己的那把米黄色发梳上的梳子牙早已残缺不堪。无奈下,他将双手递到水龙头下濡湿,然后将十只手指头权当发梳牙。事后,他便从洗手间中慢慢走出来了。
“小明小姐,你可以坐在这里,或者这里,又或者这里也可以。”头发经过梳理,违反本性假装一脸正经的昌雄脸上表情此时显得有些别扭。
“我说,昌雄老师。”小明以某种忍耐的语气道,“哪有姓‘小明’的呀。”
“啊,哈哈,”昌雄挠着后脑勺自圆其说,“也没有人会用名字来称呼小姐或先生的对吧,除了‘馋熊’之外。”
“我姓时的。”
“史?”
“不是,是‘时’。”
“shi shi shi ‘史’?”作家摸着嘴唇,头抬望天花,仿佛在推理某种复杂的事情。
“哈哈,是第二声而不是第三声,是时间那个‘时’,”小明忍不住了,她放开地笑出声来。“昌雄老师,你还真是个活宝呀。”
“噢?噢!原来是那个‘时’呀!”
“对,就是那个‘时’,我小学的时候有位女同学说我的姓氏代表着太阳每天都在逐渐流逝。”
“太阳每天都在逐渐流逝,”昌雄复诵,“这句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理解这句的意思。”小明的语调暗沉下去。
“那...”昌雄还没说完便被:“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事情吗?”小明的这句话给打断。
“噢,看见那一沓纸吗?”昌雄指向某个方向。
“嗯,看到了。”
“那都是第一章至第七章的初稿,你可以坐在那里,帮我把错别字筛选出来吗?”
“嗯。”说完,小明便就坐在那张桌子前。
“我给你倒杯水?”没等小明回答,昌雄便径自走进厨房。
当昌雄把一杯水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他第一眼便看到在桌上埋头检稿的小明,她那一脸认真表情跟刚才的清纯可爱比起来使得一种说不出的油然好感正从昌雄脑海底部冒出,昌雄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直跳,脸颊发热。这就是我想要的那种气质了,一时间,昌雄也不知道这种气质亦或是自己所喜欢的异性的气质是自己正在构思的那篇小说里的女主所需要的那种气质。可有一样东西,昌雄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一束灵感的流星已经在其头顶掠过了。
水还没递给小明,昌雄便拾起纸和笔,再一次端详起眼前正埋头苦干的白衣少女,良久,他开始动笔了:在薛罗面前的是容纳下磷光般闪耀的星海的虚空宇宙,他忆起刚才敌我双方激战的种种残影,仿佛见到时间的流动方式。他忆起装饰在玛鲁玛洛大宅里的织锦画....以及画中被白色独角兽和黑色狮子相伴左右的女子,她容貌秀丽,高挺的鼻梁饱满而有肉,柳叶眉毛下是一双有神双眼仿佛蕴含着无数个故事。他忆起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她是........。
小明察觉到了昌雄的注视,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双手掩面道:“好丢脸哦!”
“其实呢,”昌雄捧着本子和黑色啫喱笔来到了小明面前,“我最近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女性角色,而且还是主角。可令人头疼的是,这个角色我怎样也构思不了适合她的外观描写和气质描写。”
“呃?”小明有些懵了。
“所以,我想以时小姐您为原型,”昌雄尝试拾起小明的一只手,“不知道.....”
“不要!”小明霍地一下站立,厌恶地把脸别到一边,背对着昌雄。
“这个,这个角色是名阳光的正派角色来的。”昌雄解释,可小明并无理会他的解释,为了缓和眼前的无言尴尬气氛,昌雄补充了一句:“或者就以你刚才说的那位同学为原型吧,想必她的性格跟你一样吧?”
“不!”小明谨慎地说,她微微把头向后昌雄的方向扭去,可又避免自己的眼神会与昌雄的眼神有直接接触,“要我形容的话,她是个恶魔。”
“什么?”昌雄有点难以置信那个词会从眼前这名可爱少女的口中道出。
小明所惧怕的恶魔,其实她刚又一次遇见了,能来到作家的家,也算是九死一生。这件事,在小明的内心深处,早就想找个可以信赖的人倾诉。而眼前的昌雄,她觉得是个挺适合的人选。于是,敞开心扉的小明在回忆的大海中将恶魔在小时候的形象打捞出水面。
“她叫小娜,是名已经连续四年留级的资差生。我们班里几乎没同学会跟她玩,她也没有任何的朋友,连学校的老师们都会无视她。无论下课还是上课小娜总是孤零零地坐在课室最后那排的角落位置。”小明说。
“真可怜,这是典型的校园欺凌排斥事件呀。你们的老师也真是的。”昌雄道。
“排斥是真的,可欺凌是假的。”
“怎么说?”
“同学们都不跟她玩,并不是因为把她当作欺凌对象。相反的,同学们都很惧怕她。”
“为什么?”
“因为小娜无论外表抑或是行为都有着令人汗毛竖起的特征呀....”小明在说的瞬间,不禁抱紧自己的双臂。
昌雄没有提问,小明执起了自己几髻柔顺的黑直发示例给昌雄看。并继续说:“正常人的头发都是一整条一整条的,可小娜的每根头发都不知怎的总是分叉成两端,导致她那头长发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乱糟糟。而且她总是驼着背,开口说话时总是低着头,那声音语气仿佛出自一个将要断气之人的口。同学们暗地里为她取了个外号——‘小魔女mi fa sol’。”
“四年级那个学期,因为我是全班长得最高的女孩,所以老师把我调了位置,我成了小娜的同桌。相处了一段日子后,当时的我觉得她可怕的外表下其实有个善良的灵魂,可就是有个很不好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可能是同学老师们都对她畏而远之的原因吧。”
“什么习惯?”昌雄好奇。
小明没有回答,而是大笑了起来,那是一阵类似于小孩可却包含恶意的笑声。“就是这样,小娜每次感到高兴的时候都会发出这种诡异的笑声,不,不能说是诡异,应该说是邪恶,这股邪恶的笑意仿佛是从她心底里发出的。”语毕,小明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哎呀,你模仿得太相似了,我也怕怕了。”昌雄把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展示给小明看,“虽然她是个好人。”
“嗯,她是个好人,”小明终于转过身来,直接面对昌雄:“起码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面的一件事使我挖掘到她的另外一面——她真正让周围人惧怕她的原因。”
“什么原因呀?”平时写惯套路,故意挖坑给读者看的作家,在此时的身份已经是一名读者了,他急切地想知道故事的发展。
“话说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有位教授生物的单身中年女老师,为了展示生物学上的‘印随行为’给我们看,她把我们带到了学校迷你农场的一个鸡舍面前,她守望着数只破壳而出的小鸡,小鸡出生的那一刻便把那位女老师的模样印进了脑海中,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小明说,“那位女老师每次进入到迷你农场,那几只黄色的小鸡都亦步亦趋,比随尾的小狗还要忠诚。渐渐地那几头小黄鸡都长大了,日久生爱,女老师也把这几头鸡当成了自己的宠物,不对,应该说是自己的孩子才对。”
“呃,这剧情发展怎么到了那位没有结婚的生物老师身上呢?”昌雄疑惑。
“你听我讲完先。”在说话的时候,小明的视线放到了别的地方,仿佛是要在脑海中搜寻记忆的碎片。“一次的生物课堂上,那女老师训斥了一下小娜:‘这位女同学,教室可不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哦’,就是这么一句话,其实也说不上是训斥,充其量就是提示而已。可小娜却把这句话铭记于心了。”
“她....她杀了那个女老师?”昌雄感觉自己如同在看恐怖片。
“那件事不久后,在某个早上,生物老师所饲养的那几头鸡全被残杀在鸡舍中了。”小明说,“校董会对此事震惊不已,曾成立过内部调查组调查此事。最终可能是因为调查无果,所以就对内宣布鸡的死亡是由于一头路过学校的黄鼠狼造成的。可我和我的同学都深知这是瞎说,因为在市区中心的学校,根本不可能有黄鼠狼这类野生生物存在,有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更何况,内部调查的时候,调查小组的老师曾把矛头直指校内某个调皮残忍的学生。”
“是小娜干的?”
“晤,”小明的语气越发阴沉,“因为鸡舍谋杀案案发的前一天,小娜暗示了我她的计划,然而我当时没有认真对待,直至第二天鸡舍事件发生当天,小娜请了一天病假,那天晚上,她并没有以学生的身份待在学校。直至校方宣布调查结果后的某个夜晚,我准备就寝的时候,床头柜的电话响了,来电者是个未知号码,我拿起话筒,听筒旋即传来小娜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小明,谢谢你哦,帮大忙了,你是我的好朋友。然后就是一阵令人心寒的大笑。”
“然后呢?”
"没等她说完,我便把电话挂了。”她说,“当时一种直觉在告诉我,小娜就在我家的附近,因为我记得她说过她家里因为欠别人很多钱,所以她的父亲不允许家里安装电话机。如果她要打电话来,就得到街上的公共电话亭投币,而公共电话亭在N市已经是不常见的东西了,可偏偏我住的附近就有一个公共电话亭。我跳下床,把望街的窗帘拉开,寂静的夜晚下,被雾气濡湿的街上路面并无任何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一阵密集而轻微的剪刀空剪声在我家附近一直徘徊以外。自那个晚上以后,我便有意疏远小娜,就和其它的同学一样,然而一整月下来,她对我不依不饶,而且情绪上的波动越发令我感到可怕。无奈下,我唯有将此事向老师反映。那不久后的某一天,小娜并没有上学,而班主任老师则早上的第一节课上兴高采烈地宣布:我们的同学小娜因为家庭原因,所以转学了。自那天后,也没见到过小娜了,而心中的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嗯,你的那个同学确实是可怕,幸好你在童年里成功摆脱她了。”
“摆脱!?”小明的语气有点激动,“只是在童年时期暂时摆脱了而已,我今天在来的路上被她叫住了。我本想摆脱她的,可是我的速度始终落后于她,结果被迫跟着她进了一家咖啡馆聚旧。”
“那她变化应该很大吧。”昌雄感到惊讶之余,还觉得一阵鸡皮疙瘩。
“嗯,的确是变化很大,至少外表是这样。”小明说,“一开始,我没有认出她。因为小学时她那一头分叉的魔女般的头发,现在已经变得柔滑顺直起来了,背也不再驼了,可是说话的语气依旧阴沉,发出笑声仍旧使人不寒而栗,那是只有小娜本人才能发出的笑声!”
“咖啡厅...”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这么从昌雄的嘴里冒出。“那谁埋单的?”
“她埋单的,可是谁埋单根本不重要,昌雄老师!”小明道,“咖啡厅里,我和她面对面而坐。她和我聊起了她转学的原因。”
“是因为你告密的关系,她才转学?”
“对,原来那天我跟班主任说明了情况以后,班主任便约谈了小娜的父亲,而原来小娜只是她的养父在孤儿院收养回来的.....”小明的眉头越发紧凑,小明回忆起小娜讲述约谈当晚的情况,如形成了一帧接着一帧亲历现场一样的画面——
“你今天被人投诉了你知不知道!”小娜的养父道。
小娜并无理会她的养父,自顾自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哎!我在问你东西呢!”养父厉声。小娜凶狠地盯了一下自己的养父,便继续抚摸自己那分叉的乱发了。“当初捡你回来养,真是活见鬼了,瞧你这一头的乱发,真像个魔女!”养父瞥见了小娜身旁有把生铁剪刀,就着怒火攻心,便顺手抄起,“来,这头难看的乱发,不如把它剪光好了?”
然而小娜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便把养父手上的生铁剪刀给夺过来......
“昌雄老师,然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小明道。
“她杀了自己的养父后就被关了起来?”
“嗯,次日清晨,她就被关到青山精神病院里去了,而这么一关就是整整11年了。”小明道,“而上个礼拜就是她出院的日期。”小娜和小明在咖啡厅聊的内容再一次形成一帧帧的画面——
“小明,你知道不,我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小娜看着小明的双眼,兴奋难耐地说,“这11年,周围环境的变化有点天翻地覆,幸好你没有搬过家,而且我记得你家附近有个绿色的电话亭。不然的话,估计我也找不到你哦!”
“是吗?”小明心里恐慌的同时又觉得眼前的聊天气氛过于尴尬,所以便随机找话题勉强搪塞,“你不在的这11年,城市规划变化很大,那座电话亭被政府列为了回忆文物,所以被留了下来。”
“对呀,你和我的共同回忆....”小娜伸手企图触碰小明摆在桌上的手, 小明察觉便即刻把手从桌面上回缩。
“对了,小娜,你现在变得漂亮许多唉。”小明在强迫自己微笑,可心里却慌得很。
“我以前真的那么丑吗?”小娜原本洋溢着兴奋的语气此时变得阴沉,头再度低下。
“阿,没有,”小明连忙摇手解释,“哪里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这样。”
“你知道么,”小娜阴沉说,“小时候,我有个愿望:长大后一定要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小明问。
“然后,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变得像你一样美,”小娜的语气逐渐变得兴奋,“尤其是你的头发,你看,我现在的头发是不是跟你一样的柔顺丝滑。”小娜执起了自己的一髻头发展示给小明看,然后一阵恐怖的笑声。
“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小明推开椅子,站直身便径自往咖啡厅门口走。
“小明,洗手间是那个方向吗?”小明没有理会在背后发问的小娜,步出了门口便是疾跑。
“出院当天便找到你,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你就是当时向班主任打报告的人?”
“她没有明说出来,可我猜她已经猜到是我做的了。”
“她有钱埋单么?”
“昌雄老师,你怎么又问些这怪的东西。”
“没钱埋单,警察就会把她关起来,锁上那么几天,如果有钱埋单的话,估计她现在还在到处找你。”昌雄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话说,你来的时候,有发现人跟踪你吗?”
“啊,你不要说得这么恐怖。”小明惊恐地说。
“什么?明明是你说得恐怖在先。”昌雄惊恐地回应。
这时候,一个轰天雷毫无预兆地响起,小明和昌雄被吓得互相搀扶起来。而更令他们恐慌的是,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而这敲门声能听得出敲门人的着急情绪。
“你的门没锁吗?”小明问。
“你这不是明知顾问吗?你刚才是怎样进来的。”昌雄已经有些咬牙不清了。
“哪有人不锁门的!”小明的声音近乎哭泣。
一阵敲门声过后,是一阵沉寂,门把手一开始是试探性地轻动了一下,随后幅度逐渐加大,直到门在慢慢打开,门扣牙因为缺乏润滑油的关系而发出吱哑的声响。门的另一边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人影在向屋内移动,一阵蓝色的闪电照亮了门前的人影,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响雷。
“准备下大雨了,你又没锁门呀,”门前那人是名40岁左右的妇人,身穿墨绿色的连衣长裙。“万一跑了陌生人进来,就危险了。”妇人的语气就像是老妈训导孩子。
“哎!”昌雄长舒了一口气,“应编辑,被你吓死啦!”
“怎啦?”编辑一脸的不惑。
“啊哈哈哈哈.......”昌雄旁边的小明却一阵狂笑。
“至于这么开心么?”作家问。
“骗你了啦,”小明欢喜地拍了下作家的肩膀,“都是编出来的,刚才的都是编出来的。居然吓着你了。”
“编出来的?”
“没有小娜这个人。”小明拿起了一个小黄鸡玩偶和一把生铁剪刀展示给昌雄看,“我看到你的家里摆的东西,有了些灵感,便编了个故事出来了。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职业的推理小说作家,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吧。”
昌雄张大嘴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我去下洗手间。”小明径自往洗手间去了。
“我看你们玩得很开心呀,”应编辑放下自己的包包,坐下后问,“这个女的是谁呀?”
“什么?”在一旁蹲下收拾草稿的昌雄转头问,“你介绍过来当我助手的小明呀,你懵啦?”
“什么?你才懵啦,这个哪里是小明!”
“什么?”昌雄转过身来,“你别吓我呀!”
“什么?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喔!”女编辑这时也有点慌了。
这时候,作家与编辑的手机都同时受到一条警察厅紧急发布的短息:N市咖啡厅刚发生一宗命案,死者是——
作家捧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脸上的表情是恐慌的;编辑则捂嘴,脸上表情是震惊加悲伤的。
“快点走!”昌雄站了起来,拉起了刚坐下的应编辑的手。
“干什么呀!”
“没时间解释了。跟我走就是......”
这时,一个闪电照亮了在洗手间走出来的人——她驼背,而且头朝底下,容貌阴暗。一个轰耳的天雷响彻周遭。
昌雄希望眼前的情景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他用力自打了两巴掌,结果还是没醒过来。而身边的女编辑则双腿发软,在昌雄的搀扶下才不至于倒地,他俩人看到她左手持着一把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生铁黑剪刀,低下的头则发出了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然后再看看她右手拿着的东西——作家与编辑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五官表情居然同步了。
作者后语:第三篇献给《世界奇妙物语》剧组及所有人。
彩蛋:
两名拍摄者结伴到雪山旅行,结果两人一起迷了路,雪上加霜的是其中一人的脚还受伤了,无奈下,健全那人只能一边照顾受伤者,一边原地等待救援。冰天雪地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食物在逐渐减少,而受伤的那人病情依旧不见好转。一天,照顾者绝望地对受伤的同伴说:食物已经没有了,而受伤的同伴也在缺乏食物补充身体越发虚弱的情况下在某天去世了。
健全者费了一番力气把同伴就地埋藏好的当晚,便在敞篷里大快朵颐。绊脚的同伴已经解决了,食物也充足,自己能够放开去求救了,临睡前的生还者怀着此甜蜜的美梦入睡了。
次日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旁躺了一个人,而那人正好是自己昨天埋藏好的同伴,惊恐万分的他从死去的同伴重新选了一个远离帐篷的地方埋藏,消耗不少体力的生还者决定在帐篷逗留一晚,次日再拔营出发。可第二天当他醒来时,那名死去的同伴依旧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次,生还者并没有再埋藏尸体了,他吓得马上拔营,踏上求生之路。当天晚上,在准备入睡前的时候,之前并不迷信的生还者疑虑万分,万一他又跟过来呢?在雪地中步行了2公里的求生者早已疲惫不堪,惶恐并不能阻止他躺下入睡。
翌日醒来,他依旧觉得疲惫不堪,甚至比昨天更甚,他转身一看,已经被埋葬过两次的同伴一如以往第静静躺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