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月了,所居集镇小区东南角的桃树,又被春风吹红了花蕾,羞涩地半启朱唇。再过几天,它们就会开得很热闹了。睹物思“家”,我不由得想起家乡的桃树。
刚到镇中学那几年,每次在桃子成熟的季节回家,东邻的叔叔总是要送来几十只大桃子。母亲说不能老吃人家的,家里也种上几棵。父亲立马就在家院门前的空地上栽了六棵桃树。
我年年盼着桃树长大,终于看到了桃花盛开的美景,那一朵朵粉嫩的桃花,开得你挨我我挨你,赶趟似的。它们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甜甜地笑着,看的人和它一起笑。母亲满脸笑意地说,这头一年桃子一定会结不少。父亲不懂得给桃树嫁接,长出的桃子不大,虽有点淡淡的甜,但略带苦味,可吃起来却有别样的香,越品越觉得香,反觉得水蜜桃的味道比不上它了。
为了这几棵桃树母亲没少费功夫,她常常施肥剪枝,有时还捉虫子。母亲说打农药会有残留,孩子们吃了不好。那时她已经患上了糖尿病,且有高血压,爬上爬下的为六棵树捉虫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执意要做。 她仔细地查看那些翻卷的绿叶,把它们展平了,抠掉虫子或虫卵,同样的动作有时要重复两次。小时候我生病时,她也是这样精心地照顾我。现在她老了,把余下的精力,都用到这几棵桃树上了。正因为她的照顾,桃树年年硕果累累。每到秋初,母亲总能给我装上一篮入口微甜且香的桃子。
一晃几年过去了,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次回去,我发现她已举步维艰了,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院子前的桃树下,消瘦的面容如核桃皮一般。我的心如被针刺过一样痛。“妈,外面风凉了,去屋吧!”我几乎含着泪说。“桃子又熟了呢!”母亲颤巍巍地挪了两步,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别担心我的病,我会好起来的。”我挤出笑容,想扶她去屋里,可她执意让我摘那树上熟透了的桃子。
我不曾想到,这一次竟是我最后一次吃自家的桃子。
这年冬天一场肆虐的雪,无情地袭击了这几棵桃树,好多枝儿都被压断了。母亲也在一天夜里静静地走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砍掉了那几棵桃树,怕引起更多伤痛的记忆。桃树没了,院门前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了开花时节的喜悦,等候结果的渴望,品尝熟桃时的满足快乐。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一点小雨滴,母亲把这颗雨滴送到世间,看着我汇入小溪,就悄悄地隐去了。清澈的小溪和着那浓郁的桃香,一定会流向有更多桃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