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讨个巧,我也来讲一个,与爱情有关的故事。
那是九几年的时候,一位叔叔远道而来,送给我一对信鸽,从此,我终于有了亲密的伙伴。
其实“亲密”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它们并不喜欢与我接触,现在想来,八成是嫌弃那个毛丫头,太过简单粗暴。
那时的我,经常爬上窗台,探出半个身子,将手探进算不上宽敞的笼舍,也不管它们是否愿意,硬拽一只出来,强行搂在怀中。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彼此摸索出了相处之道,它们大概知道我是一只纸老虎,虽然强硬,却不会造成伤害,对我的戒备逐渐减弱。而我也开始懂得尊重它们,经常打开窗户,在室内撒上玉米粒,用录音机播放一曲悠扬的音乐,然后退到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候。每每此时,它们就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笑纳我“孝敬”的玉米后,便缩起一只腿,眯着眼睛,安心地欣赏音乐的美妙。
我们经常彼此对望,又互不干扰,这大约是最好的陪伴。
不过我的淘气并没有真正停止,三五不时地手痒,搂一只过来抱抱、亲亲,它们看似早已习惯,也懒得与我计较。
有一天,我正欲伸手,却突然发现雌鸽身下露出了两个圆圆的白色球体,天啊......下蛋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指摸了摸,硬的。又摸了摸,没错,是蛋!
我兴奋异常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警告我:“你可别给碰,鸽子蛋要是粘染了人类的气味,它们就该不管了。”
“啊?是嘛?可我刚才是当着它的面摸的,还用手指捅了捅它,让它靠点边儿,才确认的......好吧,以后不碰了。”
我就这样开启了期盼,与鸽子夫妇一起,等着它们爱情结晶的诞生。
可万万没想到,见证的,却是一段“家破鸽亡”的惨剧。
那是一个初冬的上午,北方的雪,来的比较早,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飞舞,生生将云层之后的日光,映得惨白。
我正准备出门,隔着玻璃窗仰头望去,那只我最喜爱的纯白色雄鸽,正迎风立在鸽笼之上,它与我对视了一眼,咕咕叫着,随即转身,隐没在漫天的飞雪中。
我知道,它是去捡树枝,找食物,稍后还要回来替换雌鸽孵蛋,差不多每隔四十分钟,它们就会做一次这样的轮换。可谁又能想到?这一次,雄鸽却再也没有回来。
当我的手扶上门锁,正欲开启时,凌空传来了破竹之声,少不经事的我还在奇怪:“不年不节的,怎么刚刚下雪,就有人放炮竹?听声音像'双响炮',为什么只响了一声呢?”
......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炮竹的欢歌,而是气枪的淫笑。
当天我归家时,天色已晚,可我却发现鸽舍中,只有一只雌鸽。又等了很久,依然不见雄鸽归来。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我知道,雄鸽一定是发生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了。
风雪依旧在肆虐,雌鸽仍然在笼舍内,苦苦等待雄鸽的归来,它微眯着眼睑,一动不动地为它的孩子,抵御着寒冷。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只要它起身,用不了多久,那两枚小小的鸽卵,就会被冻裂,或者直接冻成冰球。
我望着雌鸽,很担心它会被冻坏。如今,失去了雄鸽的配合,鸽卵已经不可能孵化成功。而此时此刻雌鸽的等待,不管是为了雄鸽,还是为了鸽卵,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妈妈说:“不要紧的,让它等吧,等得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放弃。”
可是两天两夜过去了,风雪依然没有停歇,雄鸽依然了无音讯,雌鸽依然一动不动,粒米未进。
真正等不了的,是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雌鸽,就这样,被冻死或者饿死。
妈妈说过,沾染了人类气味的卵,是会被鸽子自动放弃的。于是,我从冰箱里取出两枚鸡蛋,打开窗子,把雌鸽强行抓了出来,用手中的鸡蛋,调包了它的鸽卵。
谁说动物没有情感?谁说它们思维简单?雌鸽回笼之后,飞快地冲进鸽舍,一眼便认出那不是自己的卵,左顾右盼地寻找无果之后,居然对着鸡蛋,绝望地摇头......没错!它在摇头!
年少时的我,无法领会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和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所承受的痛苦。但它摇头时的绝望,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底。
之后的日子,我们设法给雌鸽另寻觅一个伴侣,但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倒是机缘巧合,形成了一个鸽子群体,它们开始逐渐壮大,繁衍生息。
那只雌鸽虽然很合群,却一直没有接受其他雄鸽的示好,最终孤独终老。
我常常望见它在晒太阳时,会像人类伸懒腰一样,将翅膀的骨骼尽可能地延展开来,只是那个动作非常怪异,需要一只脚配合着发力,才能完成,远远望着,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酸痛。
我知道,那是两天两夜彻骨的严寒造成的创伤,它已然成为了鸽群的长者,却不知,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咕咕”声中,是否流传着一段,凄美的故事?
我从不食鸽肉,即便好友盛情邀约,也不肯品尝分毫,很少有人知道背后的原因。不知有缘看到这篇短文的人,此刻,是否已经明了?
今日七夕,有故事的,不止你我。
泽 | 出书训练营作业 | 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