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到清明,天空就会飘起如丝如缕的春雨,总让我想起贺铸的《青玉案》:“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诗句中道出了清明的忧和愁。
母亲走得那年的清明,小雨依旧如往年一样淅沥沥地下着。我的内心却藏着更多的忧伤和愁苦。那时我远在石家庄上学,根本不能回老家到母亲的坟前祭拜。我异常思念母亲,不由地来到校园外的田野里,朝着东北方向跪在那里,任凭细雨如线将我缠绕。在雨中,我嚎啕大哭,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我想家想爸爸想弟弟们,更想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妈妈。
我惦记着家里日子的艰难:清明过后忙春耕,父亲一人在家,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两个小弟才读初中,周末从镇上回家,迎接他们的不是妈妈的笑脸而是冰冷的灶台……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犹如刀割一样,痛到极处。开学前,我想过辍学,在家帮助父亲干活一起供弟弟们读书。我刚说出口,就被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目光短浅,家里眼下的困难是暂时的,总会熬过去。他为我这村里第一位大学生说出“不想上学”的话感到丢人。我在父亲的“责怪”声中,踏上了返校的列车。
那年的清明,我在忧愁与悲伤中度过。回到宿舍,舍友的录音机里播放着郑智化的《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是啊!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悲伤痛苦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有我勇敢地迈步朝前走,弟弟们才会看到希望。
从此,我把对母亲的思念深埋在心底,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与关心弟弟们的成长上。冬天来了,手巧的二弟跟邻居大妈学着做了一副棉手套给小弟取暖;上高中的大弟回家时把身上的棉衣脱下给穿着单薄的二弟,自己却冻着回校,写信告诉我,他冷。我赶紧去商场用生活费和做家教挣来的钱买了件棉服给大弟寄去。虽然之后两个月我都是在馒头加咸菜中度过,但我内心暖暖,脸上洋溢着微笑。弟弟们都在慢慢长大,懂得关心疼爱他人,这怎能不令我高兴?
学业上,我们姐弟四人你追我赶,互相鼓励。小弟高考前压力过大,耳鸣耳痛,我给他邮苦丁茶去火,大弟休假回去陪他复习,刚上大一的二弟邮来自己录音的小故事让小弟舒缓压力。最终小弟以两分之差没能考入北大,去了哈尔滨工业大学。虽然有些小遗憾,但我们姐弟四人去给母亲上坟时,内心的坚强大于忧伤。我们要让在天堂的妈妈放心。又努力了四年,大弟博士在读,二弟毕业去了广州白云机场,小弟考上硕士。
那年清明,我们从各自单位、学校相约回到老家,到母亲的坟前祭拜。天没有象往年那样下起毛毛细雨,反而是阳光灿烂。我望向那蓝蓝天空上的太阳,恍惚中我看到了母亲在天上微笑着,她看着四个经历苦难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
在这所有的节日中,唯有清明具有这样的魔力,它让逝去的亲人魂牵梦绕,督促着后代人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在这阳光灿烂,风清景明的日子里仰望一朵流云,我们的魂魄能和所有的亲人在天上相逢。